吉尔吉特麾下那些银白织法者撤退时掀起的能量乱流,像被狂风卷起的沙暴,在创生殿穹顶下盘旋了近一刻钟才缓缓消散。可这消散并未带来安宁——反倒是让殿内的死寂变得愈发深沉,深沉到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闷响,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空旷的金属腔体内撞出回声。
远处那座失控的圣坛还在发出嗡鸣,不是之前那种稳定的能量共鸣,而是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的颤音,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巨兽在苟延残喘。淡紫色的能量电弧在圣坛表面的裂纹里窜动,每一次闪烁都会让周围的“生命货架”轻微震颤,货架上那些半透明的培养舱里,漂浮的生物胚胎随之晃动,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则伸出细小的触须,像是在畏惧这股濒死的能量波动。
合金地面冰冷得刺骨,即使隔着厚重的靴底,也能感受到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K437就面朝下趴在这片冰冷上,一动不动。他的钛合金装甲原本是泛着冷光的银蓝色,此刻却像是被扔进了熔炉又捞出来,左臂从肘关节处彻底断裂,断裂面的金属熔化成了扭曲的铁水状,缠绕在里面的超导线路被烧得焦黑,几缕还冒着青烟的铜线从残骸里垂下来,一碰到地面就发出“滋啦”的短路声。
右臂的情况稍好一些,却也只剩半截,肩甲完全崩碎,露出里面的液压活塞——那活塞的外壳已经裂开,淡蓝色的能量液顺着裂缝缓慢渗出,在地面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水洼里还漂浮着几片细小的金属碎屑。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那块织法者核心碎片,原本流转着幽蓝光芒的菱形晶体,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是死灰色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岩石。没有能量流转的微光,没有核心运行时特有的低频嗡鸣,连他肩甲上原本作为身份标识的红色光点,也彻底熄灭了。
他就像一堆被随手丢弃的报废机械,连最基础的待机能量都消失殆尽。如果不是那截还连在躯干上的脖颈里,偶尔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电流闪过破损的线路板,任谁都会以为他已经彻底湮灭。
可就在这绝对的死寂里,在那片破碎核心的最深处——那个被无数裂纹包裹的、只有针尖大小的核心原点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火星”,正顽强地闪烁着。这火星不是能量,也不是电流,而是纯粹由意志凝聚的存在,像寒冬腊月里被厚厚的积雪压在底下的最后一粒种子,哪怕周围全是冰封的土壤,也不肯彻底熄灭。它无法驱动任何系统,无法点亮哪怕一个像素的光屏,甚至无法让他的手指动弹分毫,却固执地维持着一丝“存在”的印记,像是在等待某个契机。
时间在创生殿里失去了意义,既没有昼夜交替,也没有沙漏流淌的声音。只有圣坛的嗡鸣偶尔变调,提醒着众人战斗留下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嗤——”的一声轻响,像是高压气体被释放的声音。那是一个圆柱形的培养舱,舱壁上的强化玻璃原本覆盖着一层水雾,此刻水雾逐渐消散,露出里面淡蓝色的营养液。液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营养液顺着舱底的排水口流出,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几秒钟后,培养舱的舱门向上滑动,发出“咔嗒”的机械声,舱内的金属支架缓缓伸出,将里面的人托了出来。
艾薇儿几乎是立刻就跌撞着从支架上下来,双脚刚碰到地面就踉跄了一下,扶住舱壁才勉强站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口,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吐出几口残留的营养液——那液体粘稠得像蛋清,带着淡淡的腥甜味,落在地面上还能看到细小的气泡。
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原本苍白如雪的皮肤恢复了些许红润,连嘴唇都有了血色。之前被织法者的能量波划伤的小臂,此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记,轻轻抚摸时连痛感都消失了。透支精神力带来的眩晕感也减轻了大半,只是脑袋还有点昏沉,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她知道这是培养液的效果——吉尔吉特虽然是敌人,却没说谎,这种特制的营养液确实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不仅能修复肉体创伤,还能滋养精神力。
可她没有心思庆幸自己的恢复。站稳后,她第一时间就抬起头,环顾四周。创生殿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织法者的残骸碎片,银白的金属碎块和淡紫色的能量结晶混在一起,有的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战场,掠过那些熟悉的货架,掠过远处失控的圣坛,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那堆趴在地上的金属残骸上。
一开始,她甚至没认出来那是K437。
那堆残骸的形状太扭曲了,肩甲崩碎,手臂断裂,核心暗淡,完全没有了平时那个挺拔、精准的机械战士的模样。直到她看到那块嵌在胸口的菱形核心碎片——哪怕布满裂纹,她也绝不会认错那形状。
“K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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