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清虚道长将半块玉佩赠予萧无涯,已过去数日。玉佩贴身戴着,那股温润宁神的气息时时萦绕,确实让他心神更易安定,连引导煞气时都似乎顺畅了些许。然而,心口那瞬间的奇异共鸣感,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涟漪已平,但总留下一个隐约的疑问,沉在心底。
除此之外,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暴雨之前的节奏。修炼、诵经、打理菜地、观察桃树。山外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落下,但清风观内却维持着一种暴风雨眼般的诡异平静。
夏日清晨,山间多雾。这一日的雾气尤其浓重,乳白色的水汽从山林深处弥漫开来,吞没了山峦,淹没了树冠,将整座清风观温柔而又严密地包裹其中。数步之外,便朦胧难辨,唯有观宇的轮廓在流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楼阁,又似蛰伏巨兽。
萧无涯依照习惯,早起后先来到院中,查看那株作为“晴雨表”的老桃树。雾气濡湿了枝叶,滴滴水珠凝结欲坠。叶片青翠,并无发黑迹象。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冰凉湿润,带着草木清香,也并无那种令人心悸的阴寒魔气。
稍稍安心,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晨练,目光无意间扫向观外那片被浓雾封锁的山林。
就在此时,雾气如同幕布般微微流动,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旁倏地一闪!
那影子极高、极瘦,几乎不似常人比例,悄无声息地隐现,又悄无声息地被翻滚的雾气吞没,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眼花。
萧无涯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全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方向,试图穿透重重迷雾。
是错觉吗?山间的雾气光线折射,本就容易产生错觉,或许是扭曲的树影?或是某种大型的山兽?
他静静站立,凝神细观,耳中只能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和雾气凝结滴落的细微声响。
过了约莫十几息,那片区域的雾气再次缓缓涌动,那道黑色的影子又一次出现!这一次,它似乎停顿了极短的一瞬,轮廓比刚才清晰了些——那是一个穿着宽大袍服的人形,兜帽低垂,完全遮住了面容,袍袖在山风中(如果那里有风的话)微微摆动,整体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森与僵硬感。
黑袍人!
货郎的消息、山下的封锁、潜在的威胁……所有压抑的不安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绝不是错觉!真的有人摸上来了!就在观外不远处的雾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萧无涯,让他手脚一阵冰凉。但他立刻狠狠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静心咒》的经文自主在脑中轰鸣响起——“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不能慌!必须立刻告诉道长!
他强行压下转身就跑的冲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又谨慎地观察了那片区域几秒,确认那黑影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飘忽不定地移动,仿佛在雾中逡巡探查,方向隐隐指向道观。
不能再等了!
萧无涯猛地转身,用尽全力克制着不发出太大响动,几乎是蹑足却又速度极快地冲向后院,冲向清虚道长的静室。
“道长!道长!”他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惊急,急促地拍打着门板。
门几乎立刻被拉开,清虚道长显然早已起身,道袍整齐,目光清明锐利:“何事惊慌?”
“外面!观外的雾里!有人!”萧无涯气息不稳,指向观外的方向,语速极快,“穿着黑衣服,个子很高,很瘦!在雾里一动一动的,好像……好像在往我们这边看!”
清虚道长闻言,面色陡然一沉,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平日的温和淡然。他一步跨出静室,并未立刻冲向观外,而是先疾步走到道观正殿,取下了那柄一直悬挂于三清神像侧下方、剑身暗紫、雷纹隐现的桃木古剑。
手持桃木剑,清虚道长周身气息为之一变,不再是那位慈和的长者,而像是一柄瞬间出鞘的利剑,沉凝而危险。
“待在观内,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他语气严厉,不容置疑地对萧无涯下令。
“道长,您小心!”萧无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如一片轻羽般悄无声息地掠向道观大门。他并未直接开门冲出,而是先于门后静立片刻,凝神感应外界气息,随后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身影倏忽融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萧无涯紧紧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浓雾之外,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又仿佛那寂静之下隐藏着滔天的凶险。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他既担心道长的安危,又恐惧那雾中的黑影随时会冲破大门。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道长会不会遇险?外面到底有多少敌人?他们是不是终于要动手了?
他忍不住凑到门缝边,极力向外张望,可外面只有无边无际的白雾,吞噬了一切声响和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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