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的爆竹声刚落,春雪就化了。檐角的冰棱滴着水,敲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新一年的日子。林辰踩着半融的雪往药圃走,手里提着袋紫菀花籽——这是去年从玉泉河带回的,他想种在娘当年栽桔梗的地方,让两种花在春天里挨在一起开。
“林辰哥,等等我!”孟书砚背着个药篓追上来,篓里装着刚采的“立春芽”,嫩绿色的叶片上还沾着雪水,“周先生说这芽能清肝,让我多采些,晒成茶给大伙泡水喝。”
暖房里,周鹤叔正对着阳光翻检医案。今年的新历摆在案头,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日子:“三月去玉泉河开分号,五月赴西域送药材,九月……”老人忽然笑了,“九月该给书砚定门亲事了,这孩子都二十五了。”
孟书砚的耳尖瞬间红了,挠着头往药架后躲:“周先生,我先去晒芽茶了!”逗得沈念在一旁直笑,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她在给新做的药袋绣回春藤图案,准备给分号开张用。
雷大叔扛着根粗木杆进来,杆上缠着红布:“分号的招牌做好了,就叫‘百草堂玉泉分号’,跟咱们谷里的一样!”他把木杆靠在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沈三说镇上的铺子都收拾好了,就等咱们过去挂招牌。”
阿默从后山回来,手里捧着个陶盆,里面是株“雪顶兰”,花瓣白中带紫,像顶着层雪。“西域的牧民托人捎来的,”他把花盆摆在窗台,“说这花能治头痛,让咱们试试能不能在谷里种活。”
林辰接过陶盆,指尖触到花瓣的微凉,忽然想起牧民的话:“苏先生当年路过西域,教我们用雪莲配兰草,治好了部落的瘟疫。现在我们把兰草送回来,算还这份情。”原来娘的善意,像蒲公英的种子,在二十多年后,乘着风回了头。
三月初,一行人往玉泉河去。马车里装满了药材,还有沈念绣的药袋、雷大叔做的招牌,孟书砚则抱着一摞新刊印的医案,准备送给镇上的药铺。
“分号开张那天,得请张奶奶剪彩,”沈念扒着车帘往外看,路边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黄灿灿的一片,“她是第一个来咱们药庐看病的,最有福气。”
林辰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想起第一次来玉泉河的情景。那时毒沼的黑雾还没散,影阁的人还在作祟,而现在,河水清清,两岸的药圃里长满了回春藤,连空气里都飘着紫菀的香。
分号开张那天,玉泉镇的人几乎都来了。张奶奶剪彩时,手抖得厉害,红布落下的瞬间,鞭炮齐鸣,孩子们围着招牌跑,嘴里喊着“百草堂开张啦”。沈三的药篓铺在门口,里面的紫菀花蜜被抢购一空,他笑着给大伙装蜜,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竟显得格外柔和。
孟书砚在柜台后坐诊,来求诊的人排起了长队。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说孩子生了红疹,他立刻想起林辰教的法子,用雪莲花煮水擦洗,又开了贴紫草膏,分文未取——只换了把自家种的青菜,引得排队的人都夸:“这先生跟林先生一个样,心善!”
入夜,分号的灯还亮着。林辰站在柜台前,看着墙上挂的医案,娘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孟书砚在整理药方,沈念在清点药材,雷大叔和阿默在灶房煮面条,香气漫了满室。
“林先生,”孟书砚忽然停下笔,“您说咱们以后要不要办个药校?教孩子们认药、制药,让更多人懂医理。”
林辰望着窗外的夜色,玉泉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好啊。等分号稳住了,就在谷里盖校舍,请周先生当校长,你当先生。”
孟书砚的眼睛亮了,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那得先编教材,把苏先生的医案、陈郎中的注解都加进去……”
沈念凑过来看,笑着说:“我来画插图!把每种药草都画得漂漂亮亮的!”
雷大叔端着面条进来:“我来盖校舍!保证结实!”
阿默往灶里添了根柴:“我去后山采药,给学生们当标本。”
每个人都在说着未来的计划,声音里的憧憬像春草一样,挡不住地冒出来。林辰忽然觉得,他们说的哪里是计划,是在给娘的医案续新篇,给百草堂的药香拓新路。
回百草谷的路上,马车里飘着紫菀花蜜的香。林辰翻开医案,在最后一页写下:“玉泉分号开张,收徒三人,赠医案五十本。药香所至,人心向暖,此乃娘之所愿。”
车窗外,夕阳正往山后沉,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林辰知道,这不是终点,是又一段路的起点——就像春天总会推着冬天往前走,就像药香总会乘着风往远处飘,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善意与传承,会永远在路上,生生不息。
百草谷的蝉鸣刚起时,校舍的最后一根梁木终于架上了。雷大叔抹着汗,望着青瓦覆盖的屋顶笑:“这房子,能抗住十年的风雪!”梁上挂着块红布,绣着“薪火堂”三个字,是沈念熬夜绣的,针脚里还掺着紫菀花瓣的碎末。
林辰站在校舍前,看着药童们搬着桌椅往里走。最小的药童叫小石头,才八岁,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药篓,却跑得飞快,篓里装着刚采的薄荷,清香一路撒过来。“先生,周校长说要先教认药草!”他仰着小脸喊,眼睛亮得像谷里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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