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艾草叶上时,林辰的竹杖已经叩响了药圃的木栅栏。沈砚扛着半袋新收的薄荷,脚步踏过沾露的青石板,惊起几只停在篱笆上的白蝴蝶,翅尖扫过李雪鬓边的碎发,带起缕淡淡的药香。
“师娘!我们回来啦!”沈砚的嗓门亮得像檐角的铜铃,话音刚落,就见竹屋的门“吱呀”开了,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端着木盆出来,正是林辰的妻子苏氏。她手里的皂角水还在冒着泡,看见三人,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可算回来了!灶上炖着莲子羹,就等你们呢。”
李雪快步上前接过木盆:“师娘怎么还在忙活?不是说好了我们回来做活计吗?”她指尖触到苏氏的手腕,摸到层薄茧——那是常年侍弄草药磨出来的,比任何金饰都让人心安。
苏氏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落在沈砚肩头的浅疤上,疼惜地皱眉:“这孩子,又把自己弄伤了。”说着转身往竹屋走,“我备了獾油,专治疤痕的,等会儿给你涂上。”
林辰的竹杖在药圃里转了圈,看着齐腰高的艾草、成排的薄荷、搭着竹架的金银花,眼底漾起笑意:“今年雨水匀,药材长得比往年旺。”他指着西北角的空地,“那里留着种当归,等霜降前收了,能给镇上药铺送一批。”
沈砚放下薄荷,挽起袖子就要去浇水,却被苏氏从屋里喊住:“先吃羹!凉了就不好喝了。”他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到竹桌旁,看着苏氏把莲子羹盛进粗瓷碗,碗沿还沾着几粒红豆——是他最爱吃的。
李雪坐在沈砚身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想起在幽灵村土坑边,他忍着蛇毒剧痛,还不忘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丫丫。那时的他,嘴唇发紫,眼神却亮得像星,此刻沾着羹汤的嘴角,倒添了几分孩子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氏笑着给他递过帕子,又转向林辰,“前几日王婶来送菜,说她那口子的老寒腿好多了,直夸你教的推拿手法管用。”
林辰舀了勺羹,慢悠悠地道:“主要是他肯坚持,每天早晚按两回,气血通了,自然就不疼了。”他看向李雪,“你外婆的牌位,我已经请木匠打好了,就放在东厢房的供桌上,等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正式供奉起来。”
李雪的眼眶热了热,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多谢师伯师娘。”她想起外婆银簪上的兰草纹,忽然道,“我想在牌位前种盆兰草,外婆生前最喜这个。”
“好啊。”苏氏立刻应下,“后院还有去年分的兰草苗,下午我陪你去移几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里翻出个布包,“对了,这是你娘托人捎来的信,说你爹的咳嗽见好了,让你别惦记。”
李雪接过信,指尖抚过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鼻尖的药香混着莲子羹的甜,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沈砚凑过来看,被她笑着推开:“看什么?都是家里话。”
“我猜猜,肯定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沈砚挑眉,“说不定还问……”
“问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桂花糕还上。”李雪抢过话头,故意板起脸,却没忍住笑了出来。阳光透过竹窗落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像落了片蝶翅。
午后的药圃格外安静。沈砚跟着林辰翻土,铁犁划过湿润的泥土,翻出些冬眠的蚯蚓,他吓得往后跳,引来林辰的笑:“连蚯蚓都怕,还说要学捉蛇?”
“那不一样!”沈砚梗着脖子辩解,“蚯蚓软乎乎的……”话没说完,就被李雪扔过来的薄荷枝砸中脑袋,“快干活吧,偷懒的话,晚上没你的饭。”
苏氏和李雪在移兰草。花盆是粗陶的,苏氏说透气性好,兰草根系嫩,用这种盆不容易烂根。“你外婆以前总说,兰草得‘懒养’,少浇水,多通风,太娇惯了反而长不好。”苏氏把兰草苗放进盆里,覆上腐叶土,“人也一样,经点风雨,才能立住脚。”
李雪想起断魂崖的溶洞,想起外婆的魂魄借兰草蛊破了子母蛊,忽然懂了——所谓的“懒养”,不是不管不顾,是懂得放手,让该经历的经历,该成长的成长,就像此刻的兰草,虽离开了沃土,却在新盆里扎下了根。
沈砚的吆喝声从东边传来,他不知从哪捉了只蝈蝈,正用草叶逗着玩,被林辰用竹杖敲了下后背:“再偷懒,晚上罚你去挑水。”他吐了吐舌头,赶紧埋头翻土,铁犁划过泥土的声音,和远处的蝉鸣、近处的风吟,凑成了最安稳的调子。
日头偏西时,药圃的活计总算忙完了。沈砚瘫坐在竹椅上,手里攥着片紫苏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李雪端来晾好的薄荷水,他接过来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还是家里好,不用打打杀杀,不用防着毒蛇。”
林辰坐在门槛上,擦拭着竹杖上的铜箍,铜箍映出他鬓角的白发,却比任何时候都精神。“安稳日子,是靠自己挣来的。”他看向沈砚,“你以为黑药堂被捣毁,就天下太平了?前几日陆先生来信,说南边又发现了私炼禁药的窝点,只是还没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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