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淼顺着廖鹰的台阶，又着实恭维了姜颐几句，姜颐原本愠怒的面容缓和了不少，廖鹰侧首望着薛淼，一言不发，由着他说着告退的话，把自己拉出了麟德殿。
“我要同你成亲了！” 走了不远出去，薛淼忽而控制不住地一把按住廖鹰的肩膀，她一向沉稳，甚少见她的脸上有那样压也压不住的喜色，更衬得她精致的面容飞扬起来。
“有这么高兴？”廖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也有了几分松泛的暖意，笑望着薛淼问道。
“这是喜事，我自然高兴了，你也该高兴一些。”薛淼挑眉，狡黠笑道：“毕竟，我可是你抢过来的天定之缘。”
廖鹰听出她的取笑之意，抬手便作势要打，“你敢笑我，过会儿别求我放过你。”
薛淼也不躲，由得廖鹰一掌拍在自己肩上，抬手攀上她的手腕，轻轻握着，力道不大，却在廖鹰抽回的时候一把攥住，不放她松开手。“你不是说，不会轻易放过我吗？一下就够了？”
她的确说过不会放过薛淼，可殿上是权宜之计，方才打闹是脱口而出，薛淼一同她计较起，什么放过不放过，倒叫廖鹰犯起糊涂来。
“难道你要叫我在这宫道上，把你按地下打一顿？”
薛淼朗声一笑，缓缓松开了廖鹰的手腕，却又在廖鹰要抽出的时候用手背拦了一下，面对廖鹰疑惑的目光，薛淼仍是笑，目光中满是依恋，“晚些时候，我会到姜家送聘礼，但按照大梁的规矩，你我成婚之前，就不能再见面了。你见不到我，也什么都不要担心，等着我就好。”
廖鹰摇摇头，“你要下聘，我得跟你一起去。三年前闹成那样，姜家人丢了脸，恐怕心里都有气，会为难你的。”
薛淼上前了半步，与廖鹰之间隔不下一人的距离，却克制得，没有再伸手碰她，只是目光愈看愈深，“三年前，害你那么难堪，他们再怎么为难，也都是我应当承受的。
廖鹰急着反驳，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薛淼的手臂上，“可那又不是你。。。”
薛淼反手握住廖鹰的双臂晃了晃，止住了她几乎要说出口的话，颇为自信地笑了笑道：“好了，不用这么担心我。若是这点小事都料理不好，我还怎么带兵打仗？你就，安心等着，等着我来娶你。”
薛淼目光中涌动的情愫，在日光下变得透明，廖鹰总觉得，这股喜悦，与她所想的不尽相同。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假成亲，只是为了保护薛淼的女子身份不被人揭穿，只是看着薛淼的眼睛时，她却总有一种，她是真的要同薛淼成婚了的错觉。
三年前，她似乎也看过这样一双眼睛，那时候薛焱将退婚之事闹到了姜颐的麟德殿，闹得人尽皆知，议论纷纷。武安王将薛焱强行拖回王府，狠狠责罚了一顿，向姜家保证，无论如何会让薛焱同廖鹰完婚。
廖鹰尚未自被傅溦拒绝的失落中走出，便莫名被安排了一桩婚事，又莫名被人退婚，心绪早已混乱不堪，是以整日躲在自己的小院中，大门紧闭，谁也不见。
薛淼是趁着夜色来的，站在大门之外，叩门几声后，门内毫无动静，婢女劝她回去，她却不肯，执意提着灯站在门口等，说即便是一整夜，她也要等。
廖鹰知道薛淼在门外等着不肯走，到底不忍心，开了门拉她进了房中。薛淼抖了抖披风上落满肩的夜霜，接下了廖鹰递过来的热茶，目光始终凝在廖鹰身上，良久，忽得开口，“阿鹰，别担心，你的婚，薛家不会退的。我与薛焱身形样貌近乎一模一样，我可以假扮成他，与你成婚。只要木已成舟，薛焱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话听得廖鹰一震，立时摇头拒绝，“淼淼，别这么做。薛焱与我彼此无心，不愿成婚也是常事，这本来就无法勉强。再说完婚了又如何，你还能假扮他一辈子吗？”
“我能！”薛淼目光灼灼，急急站起身来，手中的茶盏被她慌忙中松手，跌在地上碎了个彻底。
廖鹰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口里仍是拒绝，“可你与我，也并无男女之情，何必要成亲，被绑在一起，白白耽误你的一辈子。”
薛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
廖鹰捡尽了碎片，起身望向薛淼，目光是难得的温柔，“你就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被任何人困住，包括我。”
那时候，薛淼望着她的眼睛，借着月色，映着烛光，幽微之间，她有些看不清楚，可又觉得，那似乎同今日日光下的，满含欣喜的眼睛，并无二致。
既然薛淼说了让她等，廖鹰也怕自己一时冲动又惹出事端，反而更加不好收场，也就应了薛淼的话，在宫中安心住着，等待出嫁。
其后听得钧瑶打探来的消息，说是薛淼带着厚礼到姜家下聘，可姜相连见都不肯见，大门紧闭，将她扔在门外喧嚣的闹市街巷晾了一个时辰，叫满城的百姓看够了笑话，才放了她进门。
进了门又是叫她奉茶赔笑，好生羞辱了一顿，才堪堪收下了聘礼，算是同意了两人婚事。旁人都说，此番武安王颜面尽失，姜家可算是出了三年前受的气了，这才叫一报还一报。
廖鹰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事是薛焱惹的，委屈全让薛淼受着，薛淼不让自己跟去，大概也是因为猜到，自己决计无法看着她那般受辱无动于衷，可一旦出手阻拦，不叫姜家出气，那只怕被众人讥笑颜面扫地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不愿意让旁人议论自己遭了退婚还要嫁，自轻自贱，她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她求来的，该承受这些屈辱嘲笑的人，是她。
“真是个。。。” 廖鹰忍不住疼惜，咬了咬牙，却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宽慰自己道：“等见了面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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