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鹰是在青霄门前找到薛淼的,那时她已经潜入北山查看过一圈,那是一座彻底的荒山,莫说是人,便是连什么鸟儿虫儿都不肯往这儿来,想来不会伤到旁人,过了申时二刻,见一切如常,廖鹰这才放了心离开。
可薛淼秘密起兵,为了隐蔽起见,不愿引人耳目,并不肯让人知晓他们的动向,廖鹰也恐自己身份暴露,悄悄去营地寻找,二人竟未遇上,直至薛淼兵临青霄门下,才被廖鹰找到。
宫门已开,此时雨势渐起,马蹄和硬靴踏在水上的声音,在夜色寂寥显得既清脆又潮湿。情势危急,廖鹰与薛淼丝毫顾不上言明来龙去脉,就冲入青霄门中,直奔麟德殿而去。
待到一行人奔赴麟德殿时,殿内已经打成了一团,内殿太后的亲信宫人同外殿宫人厮打在一处,摄政王带的几个近身暗卫同呼延珏的几个贴身随从打得不可开交。
摄政王见薛淼带兵闯入,狗急跳墙一般,拼命奔到太后姜颐身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不许她动,更不许她松开怀里的小皇帝。
薛淼尚且想做大梁的忠臣,自然止了兵戈,不敢擅动,向摄政王威吓道:“摄政王,麟德殿已经被团团包围,你还不束手就擒?”
摄政王已知败局,疯癫大笑,口里道:“好,好啊,武安王,你,你勾结外敌,逼宫造反,你这是谋逆!”
薛淼答得义正言辞,“我勾结外敌?你以为,若不是你私通西夜,将谋反计划透露给了圣王殿下,我怎会知晓你欲今夜起事,赶来救驾?到了此刻你还不悔改,真是其心可诛。”
摄政王目光扫过薛淼和呼延珏,声嘶力竭,恨意难平,“你们,好啊,我居然信了你们仇深似海,原来你们早就串通一气,联手把我蒙在了鼓里?我只问,淑行是你们谁杀的?是谁!”
淑行是宜阳的闺名,这是摄政王的心结所在。
廖鹰一步踏出,认得坦荡,“是我杀的,宜阳害了我大姐与师兄,罪不容诛,她该死。你勾结外敌,谋权篡位,残害忠良,弃赢州军民于不顾,更该死。”
“我会死的,只是在那之前,你的二姐和外甥会先死。”
得到了答复之后,摄政王似乎平静了下来,只是说的话让人听了脊背一冷,但见摄政王突然发狂一样狠命掐紧了姜颐的脖子,口里癫狂地喊叫着,“你杀我妹妹,我杀你姐姐。”
廖鹰上前一脚将摄政王踹出甚远,救下姜颐,摄政王起身还欲再扑上来,却被兵士按住,挣脱不得。
姜颐急咳了两声,终于缓过气来,心有余悸地靠在廖鹰怀中。
摄政王见姜颐如此,狞笑失狂,向廖鹰厉声发问,“镇国公主殿下,你愿舍命保护你的二姐,可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明知你去西夜就是个死,还是放任你去死啊!”
“住口!” 廖鹰尚未反应过来,摄政王话中之意,却听得自己气息尚且不稳,近乎发不出声的二姐用她喑哑的嗓音急切地制止摄政王。
“怎么了,太后?敢做不敢认?当年是谁说此计隐密,不可泄露半分,若留下三妹引人怀疑则满盘皆输,不可为之。是谁说,若三妹身故则许之死后哀荣,以其一身换家国两睦,亦不算辜负。你亲口所言,竟都忘记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
姜颐想大声喝止摄政王,好叫他那些话,不要被廖鹰听到,可她难以发出声,急得脸都涨红,却只能发出细蚊般的动静。
“你是天下之母,最有慈悯之心,却能眼看着亲姐妹去死。哈哈哈哈哈,我差你千里,拍马不及,无法坐视淑行被杀什么也不做,若不能报仇,那我。。。”
摄政王愈说愈起兴,昂头笑得更是肆意,忽而目光定下来,看了一眼廖鹰直指他脖颈之前的剑尖,凄然一笑,直迎着撞了上去,热血登时热血便从他的颈上四溅而出,摄政王蹬着眼睛,已经无法呼吸,却挣扎着,不断张着嘴,无声说完了他要说的话,“便,去,陪,她。”
廖鹰虽然本就有手刃摄政王的打算,只是想等审讯之后才行处置,却不想一时迟疑,竟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她怔愣地看着满地鲜血,回不过神来。
姜颐攥紧了她的衣袖,嘶哑着向她诉说,“三妹,三妹,我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他告诉我,舍弃赢州将西夜引入西京围困是唯一的破局之法,我当时以为赢州必然守不下来了,我以为只有那样做才能保住大梁,我不知道他是骗我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怪二姐,好不好?”
所以她的二姐一直都知道,知道赢州军民都是将被牺牲的案上鱼肉,知道赢州失陷,他们这群潜入西夜的探子便会彻底失去退路,只能被困死在西夜,却仍然选择了,抛弃他们。
廖鹰前赴西夜之前,不是没想过会死,只是她以为,她至少会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而不是,作为一枚棋子。
难怪廖鹰自回京之后,无论提出了多么古怪叛逆的要求,姜颐总是会答应她,迁就她,包容她。是不是二姐也会后悔,也觉得亏欠了她,那时候,有没有舍不得她呢?但若真的不舍,又怎会说出以她一身换家国两睦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