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压着那道“慎入”的刻痕,苔藓碎屑粘在指腹,微凉。
沈微澜没收回手。胎记贴着心口,一跳一跳地烫,像有人在地下敲鼓,一下一下,催她往前。
“别动。”秋蘅突然出声,袖口滑出半截银针,悬在空中。针尖微微颤,指向河面。
众人屏息。前方岔道尽头,豁然开阔,一道暗河横亘,黑水奔涌,泛着青灰光泽。河上漂着数十盏青铜灯,灯芯幽蓝,不灭不熄,随波起伏,排列得极齐整。
春棠数得极快,唇无声开合:“七十二盏,九宫之数。”
夏蝉右手已按在剑柄,指节发白。她往前半步,却被沈微澜抬手拦住。
“灯不对。”沈微澜声音很轻,却压住了水声,“灯芯不动,水却流得急,焰该晃。”
话音未落,秋蘅袖中银针“铮”地一响,针尖炸开一缕白烟。她迅速撤手,针落掌心,已黑了一截。
“机关。”她指尖一捻,将残针裹进帕子,“灯底连丝,沾水即发。”
谢云峥站在最后,胸前玉佩残片贴着衣料,微温。他没说话,只将手按在岩壁,掌心血痕未干,隐隐与胎记同频发烫。
“退。”沈微澜低声道。
众人后撤三步。几乎同时,河面灯盏齐齐一震,数十道乌光自灯底射出,擦着夏蝉鬓角钉入岩壁。箭尾漆黑,泛着湿冷的绿。
“淬了腐心草。”秋蘅靠近一箭,鼻尖轻嗅,“沾肤即溃,三息入心。”
春棠从袖中摸出一粒铜珠,指尖一弹,珠子滚向最近一盏灯。珠落水面,未触灯身,灯却微微一偏。刹那间,整片河面灯影晃动,第二波箭雨破空而来,比先前更密。
“活阵。”春棠迅速收手,“踩错一步,万箭穿心。”
夏蝉咬牙:“不能等。后路已被封死,耗在这里,只会被活活困死。”
沈微澜没应。她盯着河面,目光扫过每一盏灯的位置。七十二盏,分列九宫,中宫空缺,唯有一盏孤灯浮在河心,灯座刻着半个“蘅”字——与她胎记形状相同。
她指尖无意识抚过心口。那灯,是钥匙。
“水能过吗?”谢云峥问。
秋蘅取玉瓶接了一捧水,滴在指尖。水珠滚落时,泛出极淡的银光,像星屑沉入掌心。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色沉了三分。
“此水含灵脉残息。”她声音压得极低,“与海底圣殿地脉同源,但……已被污染。”
“什么意思?”夏蝉问。
“跳下去,不是淹死,是被吸干。”秋蘅合上瓶塞,“水里有东西,活着的。”
沈微澜目光一凝。她记起娘亲临终前的话:“红莲逆开,莫回头。水底有眼,照尽前尘。”
那眼,还在。
“不能跳,不能走,不能等。”春棠将算筹在掌心排开,“只有破阵。”
“怎么破?”夏蝉盯着对岸石台,孤悬河心,无桥无梯。
沈微澜闭眼。胎记烫得厉害,像有火在烧。她忽然想起冰魄箭——那支插过心口、焚尽母蛊的箭,此刻正藏在袖中。箭身寒铁,曾与胎记共鸣,引出凤凰真火。
她缓缓抽出一箭。箭尖微光流转,寒气自指尖蔓延,冻得她指节发麻。
“你做什么?”夏蝉察觉她动作。
“试一试。”沈微澜睁开眼,目光落在河心那盏孤灯上,“中宫空位,是等信物。”
话音未落,她将冰魄箭掷出。箭如流星,直坠河心。
箭尖触水刹那,整条暗河猛地一滞。灯盏齐颤,光焰骤缩。随即,一股寒气自箭尖炸开,如蛛网铺展,水面迅速结冰,冰层厚实,泛着青白光泽,一路蔓延至两岸。
“走!”沈微澜率先踏上冰面。
冰层承重,无裂。众人疾行,脚步极轻。谢云峥走在最后,每一步落下,玉佩残片都微微一震,仿佛与地底某种东西呼应。
至河心,沈微澜俯身,指尖触向那盏孤灯。灯座“蘅”字完整浮现,与她胎记严丝合缝。她正欲取灯,忽听夏蝉一声厉喝:“小心!”
对岸石台,两尊石兽猛然睁眼,眼窝燃起赤焰。下一瞬,烈火喷涌,如赤蛇扑来,直逼冰面。
冰层遇火,瞬间汽化,轰然炸开一片白雾。众人急退,冰道崩裂,碎冰四溅。
“石台有机关!”春棠踉跄后退,袖口被火燎焦,“踩上去就触发!”
夏蝉已拔剑在手,流萤剑光如练,扫灭余焰。她盯着石台,眸光冷冽:“我上去。”
“不行。”沈微澜一把扣住她手腕,“火势连环,你一落地,第二波就来。”
“那怎么办?等死?”夏蝉反问,腕骨绷紧。
沈微澜没松手。她盯着石兽,忽然道:“火从眼出,眼是机关枢。”
“你是说……毁眼?”谢云峥问。
“不。”她摇头,“火怕寒。”
她再次抽出一支冰魄箭,指尖凝力,寒气自血脉涌出,缠上箭身。箭尖霜花绽放,寒光刺目。
“掩护我。”
话音未落,她已跃出。足尖点冰,身形如燕,直扑石台。夏蝉、谢云峥同时出手,剑光与掌风交错,逼退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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