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钱。”阿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柜台里的年轻女柜员接过卡和证件,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好的先生,请问取多少?”
“全部取出来。”阿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报出了路上与大家商定好的数字。这笔钱,要寄回家里给阿妈治病,供妹妹上学,为家里添置些像样的物件,剩下的便压在箱底,如此心里才踏实。
女柜员看了一眼屏幕,笑容依旧,声音却带上了程序化的提醒:“先生,按照我行规定,一次性取现超过五万元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您没有预约的话,今天最多只能取五万。”她指了指旁边一块不太起眼的提示牌,上面印着细小的规定条款。
阿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夕,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五万?这与他想要的数额相差甚远!不是说卡里的钱都属于他们吗?怎么取出来还有这般繁琐的规矩?
羊羽立刻上前一步,对柜员解释道:“你好,我们情况特殊,这笔钱是刚刚入账的货款,他们几位是彝族兄弟,头一次来城里办业务,确实不了解预约规定。能不能通融一下?”
柜员保持着礼貌,语气却不容商量:“抱歉女士,规定就是规定。今天确实只能取五万。您可以明天再来取剩下部分。”
明天?阿来心里一紧。明天谁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钱在卡里,他总觉得像揣着一块随时会融化的冰,唯有实实在在攥在手里,变成厚厚的一叠,压在胸口,方能安心入眠。他身后的吉克木呷和沙马日火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焦虑与不解。沙马日火更是直接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与难以掩饰的急躁:“阿姐!钱!我们要钱!拿在手里的钱!这卡……卡里的,只是个数字!看不见,摸不着,心里慌!”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焦灼,在安静有序的银行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周围几个等待办理业务的顾客投来好奇或略带异样的目光。阿来只觉脸上一阵发烫,然而心底深处,他却完全理解沙马日火的话。那串数字太过虚幻,远不及沉甸甸的票子来得让人安心。这是流淌在他们骨血里的认知,是祖祖辈辈面对无常世事所积累下的生存智慧——唯有真正攥在手心里的,才切实属于自己。
羊羽一直站在稍后位置,默默观察着。他看到了汉子们眼中那份根深蒂固的不安,看到了他们对“数字”本能的抗拒,也看到了林夕试图沟通时柜员脸上的为难。他深邃的目光在沙马日火紧握着银行卡、指节发白的手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吉克木呷布满焦虑皱纹的脸。未作犹豫,他上前一步,沉稳的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盖过那点小小的骚动:“阿来,木呷叔,听银行的安排,今天先取五万。”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剩下的,我们想办法,保证今天让你们拿到手。”
他目光转向林夕,微微颔首。林夕立刻心领神会,对阿来他们点点头:“听阿哥的,先取五万。”
阿来看着羊羽沉稳的眼神,其中没有丝毫敷衍,只有磐石般的笃定。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对着柜员点点头:“……好,取五万。”
点钞机发出单调而迅疾的“唰唰”声,一沓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钞从柜台窗口递出。阿来、吉克木呷、沙马日火……每人五万。沉甸甸的现金入手,那厚实的触感,那真实的重量,瞬间驱散方才的焦虑与虚幻感。汉子们脸上重新绽出笑容,虽仍带着紧张,却是属于收获的、踏实的笑容。他们笨拙地将钱塞进随身的旧布包、外套内袋,紧紧捂着,仿佛那是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剩下的钱该如何是好?这个念头依旧萦绕在阿来心头。他抱着鼓囊囊的布包,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追随着羊羽。
羊羽并未走向任何柜台,而是径直迈向大厅一侧挂着“客户经理”牌子的办公室。他轻敲房门,很快,一位身着合体西装、约莫四十岁上下、气质精干的男子开门相迎。羊羽低声与他交谈几句,经理的目光迅速扫过抱着现金、站在大厅略显局促的阿来等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专业而高效的理解神色,连连点头。
不到十分钟,经理亲自走出,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手中各提着几个崭新的手提箱。箱子不大,四四方方,外壳是坚固耐磨的深灰色工程塑料,边缘镶嵌着闪亮的银色金属包边,透着一股冷峻的科技感。箱体中央,一个黑色的密码锁盘格外醒目。
“羊总,林总,您看这样可否?”经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与恭敬,指着那些箱子,“这是我行专为高端客户临时存放贵重物品准备的便携式保险箱,航空铝内胆,密码锁,十分安全。按您要求,准备了五个,每箱装有266万。”
羊羽点头,目光转向阿来他们:“阿来,木呷叔,日火兄弟,每人都备了266万,把你们手上这些现金,都放进这种箱子里。密码你们自己设定,只有你们自己知晓。箱子你们自己提着走,这下总该放心了吧?现在你们随经理去刷卡办理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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