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工地的临时供电恢复,高音喇叭里刺啦作响地播放起安全须知,将一夜的死寂粗暴地撕碎。
施工队踩着满地泥泞重新进场,咒骂着昨夜的鬼天气。
无人注意到,在基坑西北角一处钢筋结构的阴影里,林晚秋正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孤鸟。
冰冷的工装紧紧贴在皮肤上,带走身体最后一丝温度。
她缓缓睁开眼,意识是一片被大雾笼罩的荒原,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有右眼深处,传来一阵细密的、如针扎般的刺痛,耳蜗里还残留着高频电流流过后的模糊杂音。
她摊开手掌,一道干涸的血痂横亘在掌心,边缘的皮肤被粗糙的混凝土磨得发白。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泥水坑,落在不远处那根混凝土桩体上。
昨夜她凭本能刻下的反相镜像图,经过雨水一夜的冲刷,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像某种深刻在骨骼上的回声纹路,在灰暗的晨光中愈发清晰,透着一股冰冷而精准的逻辑感。
“他娘的,邪门了!”不远处,塔吊司机正对着几个工友大声抱怨,“昨晚电压突然跳了一下,定位系统全乱了码,差点就把那捆主筋砸偏两米,正好砸进那片桩群里!要是真砸下去,今天就得返工。”
林晚秋的目光追随着司机的手指,死死盯住那根差点被砸中的主承重桩,心脏猛地一缩。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空白的脑海:她昨夜那一划,不是破坏,更像是……校准。
用一个错误的镜像,去修正另一个更深层的、致命的错误。
她还未理清这突如其来的认知,一个瘦小的身影悄然靠近。
林小满将一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旧罗盘,轻轻放在她脚边。
那是一只样式古旧的德制地质罗盘,黄铜外壳上布满划痕。
此刻,里面的磁针却像疯了一样疯狂打转,毫无规律。
林小满蹲下身,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基坑的正中心。
她没有说话,只是比划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恐惧。
林晚秋看着罗盘,又看看林小满。
她不懂,但身体的本能再一次接管了她。
她握紧手中的地质锤,学着某种记忆深处的节拍,用锤头在湿润的泥地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却仿佛与大地深处的某个节律达成了共鸣。
一圈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从她脚下传来,像是地下有一个巨大的钟摆,在被外力干扰后,正重新开始缓慢而固执的摆动。
她猛地抬头,视线如鹰隼般掠过整个工地,最终锁定了百米高空中的塔吊控制室。
那里本该空无一人,可就在刚才,玻璃窗后,有一道银光倏然闪过。
那不是晨光的反射,而是一种更锐利、更冰冷的金属光泽。
赵工!他左手上植入的那枚芯片!
林晚秋不动声色,缓缓站起身。
她将地质锤的尖端精准地插入腰间皮带与工装裤之间形成的固定凹槽,锤头自然下垂,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在一秒内抽出。
她做出一副巡视工地的姿态,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踏在钢筋与泥土的交界线上,一步步沿着基坑边缘从容移动,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塔吊的视野之下。
午饭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向食堂,喧闹的工地迎来短暂的宁静。
赵工终于从塔吊上下来。
他没有去食堂,而是以“安全排查”的名义,亲自带着两名心腹工人下到基坑,手中那台看似寻常的工程检测仪,正对着那根刻有符号的桩体。
“嘀嘀嘀——”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这根桩有问题,内部结构可能被昨晚的雷电破坏了,”赵工的语气严肃而专业,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林晚秋站立的阴影方向,“为了整体结构安全,立刻上报,下午准备定向爆破,拆除重做。”
他说这番话时,戴着手套的左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食指的指节——正是昨夜被林晚秋一语道破心理创伤的那个位置。
林晚秋将这一细节尽收眼底。
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堆料区角落里一辆半废弃的混凝土泵车。
油箱近乎见底,几根外露的管线已经老化开裂。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绕行至泵车后方,蹲在赵工和他手下人的视觉盲区。
她用地质锤尖锐的镐头撬开发动机锈蚀的保护盖,果断拧断了一根早已脆化的高压油管。
黑色黏稠的柴油立刻开始滴落在下方灼热的发动机缸体上。
虽然不会立刻起火,但这已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接着,她捡起一段短小废弃的钢筋,斜插进后轮轮胎深深的胎纹中,制造出一个隐蔽且迫在眉睫的隐患。
下午两点,爆破组就位,起爆器已经连接。
就在赵工举起手,准备下达引爆命令的瞬间,那辆废弃的泵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的浓烟从引擎盖的缝隙中猛地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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