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楼内人心惶惶。
就在警卫准备出动驱散时,林晚秋却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她没有带任何警卫,手里只捧着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经过脱敏处理的审计报告。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如同站在审判席前。
“乡亲们,我是林晚秋。”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没有说空话套话,而是直接翻开手中的资料,逐条宣读:“经查,DML易地搬迁项目,自立项至今,共计套取、挪用国家专项补贴资金一千一百三十七万元……”
她每念出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公布了资金的虚假流向,公布了初步追缴的进度,也公布了对赵立群等直接责任人的处理情况。
当念到最核心的部分时,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
“……关于群众反映的原镇长林振邦同志在此项目中的责任问题,经查,林振邦同志在任期间,为解决村民出行困难,在项目资金未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先行组织施工,存在违反财政纪律的行政责任。但审计未发现其本人及家属有任何经济违纪问题。”
话音落下,人群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忽然,一位头发花白的村民代表,颤巍巍地举起手,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嗓音大声喊道:“我们信!林镇长当年为了修那条路,半夜一个人守在工地上看着水泥凝固,下暴雨的时候,他第一个跳下去扛沙袋!我们都记得!”
“他闺女回来查案,我们也信!”另一道声音附和道。
一时间,压抑许久的信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掌声从稀疏到热烈,响彻了整个广场。
林晚秋的眼眶控制不住地热了。
她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朴实而真诚的眼睛,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乡亲们还记得他。”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也记得——他从小教我,做人要像山里的石头,宁可碎了,也不能弯。”
下午四点,镇党政联席会议室。
这是林晚秋在青禾镇主持的最后一次会议。
她宣布成立“DML项目善后工作组”,组长由新任镇长担任,成员则由镇纪委、财政所、村民代表、以及第三方监理公司共同组成。
所有剩余资金的使用,必须经过四方共同签字确认,并且全部流程、账目通过墙上的二维码,实时对全镇公开。
釜底抽薪之后,是重建肌骨。
散会后,财政所所长张涛悄悄留了下来,他走到林晚秋面前,双手递上一封信,头几乎垂到胸口:“林书记,这是我的辞职信。我不求组织原谅,我只求……别让我女儿在学校里,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贼的儿子。”
林晚秋接过那封薄薄的信,没有看里面的内容。
她只是看着这个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男人,平静地说:“组织会给你应有的处分,但法律也会给你重新做人的出路。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从今以后,你每签一个字,都要在心里想一想——这个字,会不会有朝一日,被人当成冥钱,烧给死去的人。”
张涛的身体剧烈一震,最终,他弯下腰,向着林晚秋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傍晚六点半,夕阳的余晖将青禾镇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林晚秋回到了父亲那间尘封已久的旧居。
她将所有与DML案相关的卷宗、报告、证据,一份份装入印有“绝密”字样的档案箱,用封条仔细贴好。
她最后看了一眼书桌的暗格,里面已经空了。
那本承载着父亲清白与无奈的手抄本,已作为核心证据,在今天下午移交给了省纪委专案组。
她关上门,正准备离开,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省政务云中心的系统提示短信:【青禾县政务云“代签授权备案库”已完成系统重构升级。
旧版数据库已于18:00永久封存锁定,新版系统访问日志将实时加密上传至省级监察平台。】
林晚秋握着手机,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那抹即将沉入山峦的晚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爸,那些人给你立的假牌坊,倒了。但咱们家的墙,还在。这一次,是我们亲手砌的,用的是真石头。”
远处钟楼的钟声穿透薄暮,在古老的巷道里回荡,悠长而沉闷,像是为一段扭曲的历史送行。
她不知道,这座被她亲手重铸的制度防火墙,它的第一声警报,将在不足十二个小时后,以一种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骤然撕裂这个刚刚降临的、虚假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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