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后院最不起眼、也最令人心酸的角落,象征着主人漫长等待中被刻意忽略的生机。
然而此刻,当晨曦的金线如同精准的刻刀,一寸寸拂过这片荒芜的药圃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尘埃和枯叶彻底掩埋的嫩绿色彩,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骤然在江屿死水般的视野边缘,荡开了一丝涟漪。
那点绿,出现在药圃最靠近昨夜石像废墟核心、残留着微弱玉白光晕的位置。就在那片光晕曾经笼罩过的、冰冷的冻土之上!
江屿原本死死钉在虚空的目光,如同生锈的齿轮,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焦距一点点汇聚,最终落在那点微不可察的嫩绿之上。
是什么?杂草?还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炸开!心口那温润的玉泽光芒猛地一跳,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牵引!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僵硬了一夜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猛地从青石板上撑起,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荒芜的药圃!膝盖重重砸在冰冷板结的冻土上,碎石和枯枝硌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屿哥!” 陆离惊叫一声,挣扎着想跟上。
“别过来!” 江屿头也不回,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颤抖。他伸出那双布满昨夜爬行留下的血痕和污垢、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手,如同朝圣的信徒捧起圣物般,小心翼翼地、近乎屏息地,拂开覆盖在那点嫩绿之上的厚重枯叶和冰冷尘埃。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生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枯叶和尘埃拂去,下方的景象清晰地暴露在晨光之中。
板结龟裂的冻土中央,一个小小的、指节大小的土坑里,静静地躺着一粒…奇特的种子。种子本身呈深沉的墨绿色,表面布满玄奥复杂的天然银色纹路,如同被岁月铭刻的密码。这种子江屿认得——是极其罕见、据说早已绝迹的疗伤圣药“千机藤”的种子!当年苏雅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寻得几粒,珍而重之地种下,却无一发芽,最终枯死在这片药圃中。
此刻,这粒本该在冻土中沉寂至彻底腐朽的种子,竟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道纤细得如同婴儿发丝、却蕴含着惊人生命力的嫩绿色胚芽,正顽强地从那道缝隙中探出头来!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在这株幼芽探出的裂口边缘,以及包裹着它的湿润泥土上,残留着几滴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如同凝固霜雪般的液滴痕迹!
那液滴散发着一种江屿灵魂深处无比熟悉、刻骨铭心的冰凉气息——正是昨夜穿透青雾,滴落在他指尖的那“十年霜雪凝成的泪意”!
是苏雅的泪!是她残存的意念、她最后的悲伤与孤寂,浸润了这片冻土,唤醒了这粒沉寂十年、本该彻底死去的奇种!
“雅儿…是…是你吗?” 江屿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置信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尽毕生温柔,试图去触碰那株在泪痕滋养下破土而出、嫩得让人心碎的胚芽。
就在他布满血痕、带着泥土气息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抹嫩绿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心口流转的温润玉泽,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这光芒并非外放,而是瞬间内敛,仿佛受到那幼芽深处某种同源气息的强烈召唤!
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件在归墟沉沦十年、早已破败不堪、沾满血污泥泞的旧布衫,心口的位置,猛地荡漾开一片柔和却坚韧的玉白色光晕!光晕并非无形,而是瞬间勾勒出极其繁复玄奥的纹路——那纹路,竟与苏雅生前旗袍上、随她心绪变幻而生的天然纹理,如出一辙!这是她留在他身上、最深的烙印,是他与她之间超越时空的“纹心”羁绊!
**【纹心·残痕·通幽显化】**!
心口衣衫的玉白纹路光芒大盛!无数比发丝更细、纯粹由柔和玉光凝成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根须,瞬间从衣衫纹路上迸射而出!它们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温柔地缠绕上药圃冻土中那株刚刚破土的千机藤嫩芽!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被玉光丝线缠绕的千机藤嫩芽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股远比它本身稚嫩形态所能承载的、浩瀚而沉静的生命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眷恋与守护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些玉光丝线,汹涌澎湃地反向倒灌回江屿的胸膛!
“呃啊!” 江屿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一震!巨大的信息流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眼前的世界骤然褪色、扭曲、重组!
不再是荒芜的药圃和冰冷的晨光。视线被强行拉入一片朦胧的光影之中。
他看到了——
一双素白纤细、沾着些许湿润泥土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正无比温柔、无比专注地将一粒墨绿色、布满银色天然纹路的种子,轻轻放入松软的褐色土壤中。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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