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深海的碎片,在绝对的虚无与刺骨的冰寒中缓慢漂浮、重组。
顾言深是被剧烈的颠簸和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强行拽回现实的。他猛地睁开眼,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敲碎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视野模糊,耳边是“渊汐号”AI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干扰的报警声:
“……结构……性损伤……严重……”
“……主引擎……离线……备用能源……7%……”
“……导航……系统……失效……坐标……未知……”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子,发现自己仍身处舰桥,但这里已是一片狼藉。控制台多处冒着细小的电火花,部分屏幕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线路烧焦的刺鼻气味和某种……陌生的、带着甜腥气的植物芳香?
透过剧烈晃动、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全景屏幕,他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不再是冰冷漆黑的宇宙深空,也不是规则混乱的归墟,而是一片……无法理解的、充满生机的诡异世界。
“渊汐号”似乎正失控地朝着下方坠落。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柔和翡翠色光芒的森林?不,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森林,那些“树木”高达数千米,树干如同半透明的绿色水晶,枝叶则是流淌着的、仿佛液态光构成的脉络,彼此交织,形成一张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宏大而梦幻的光之网络。更远处,有巨大的、如同水母般漂浮在半空的生物缓缓游弋,发出空灵悠远的鸣响。
这里是什么地方?!
“报告……环境参数……”顾言深忍着剧痛,嘶哑地命令道。
“……大气成分……复杂……含高浓度……未知活性粒子……可呼吸……”
“……重力……约为地球标准……1.3倍……”
“……检测到……强烈的……生物能量场……及……非自然……空间曲率……”
“……初步判断……本舰坠入……一个独立的……高维……生态位面……”
高维生态位面?一个隐藏在宇宙夹缝中的、拥有独特规则和生命形态的世界?
顾言深来不及细想,“渊汐号”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上那片翡翠色的“树冠”!
“启动……缓冲装置!所有剩余能量……注入……反向推力!”他咆哮着,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反向推力……启动!”
“渊汐号”尾部爆发出最后一股倔强的幽蓝火焰,下坠之势猛地一滞,但依旧无法完全抵消巨大的惯性。舰体如同受伤的巨鲸,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狠狠地撞入了那片光之脉络构成的“森林”!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翡翠色的“枝叶”被撞得粉碎,化为漫天飞舞的光点。“渊汐号”在滑行了不知多远后,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柔软发光苔藓覆盖的地面上停了下来,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一具庞大的金属残骸。
舰桥内,最后几盏应急灯闪烁了几下,也彻底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
顾言深被巨大的冲击力甩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迷。他强撑着爬起来,摸索着找到一支应急荧光棒,掰亮。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狼藉的舰桥,也照亮了他苍白而疲惫的脸。他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可能的内出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渊汐号”显然已经完了,至少暂时失去了星际航行的能力。
他必须出去,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寻找生存的可能。
穿上最后一套完好的简易防护服,携带基础生存包和武器,顾言深艰难地打开了因变形而卡死的应急舱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法用地球任何生态系统来类比的世界。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发光孢子,将四周映照得一片朦胧而梦幻。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微光和淡淡甜香的苔藓。那些高达千米的“水晶树木”近看更加震撼,半透明的树干内部仿佛有绿色的能量液在缓缓流淌,树冠则是由纯粹的光构成,彼此连接,形成覆盖天穹的光之穹顶。
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奇异鸣叫,空灵而悠远,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一些小型的、如同宝石拼接而成的昆虫在发光的花丛间飞舞。
这里美得如同仙境,却也让顾言深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诡异和不安。这里的生态,这里的能量场,都透着一股强烈的……非自然感。仿佛整个位面,都是由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刻意“设计”和“维护”的。
他尝试连接“渊汐号”的AI,但只得到一片杂音,显然内部系统受损严重,与外界的联系也彻底中断。他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被困在这个未知的翡翠梦境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周围。走了大约几百米,他发现了一条蜿蜒流淌的“溪流”,但那溪流中流淌的并非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甜香的银色液体,其中同样蕴含着强大的生命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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