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三刻,真定城的风裹着细沙掠过青瓦飞檐,却在城外二十里的杏花坡前化作绕指柔肠。王棣一身银白劲装外罩月白软缎披风,腰间未佩银枪,只别着她亲手系上的螭龙纹短匕,系带时指尖触过他腰侧的温热,此刻仿佛还留着蝴蝶振翅般的酥痒。
他牵着照夜白立在辕门前,见李恩希望着马背咬唇踌躇,指尖将罗裙绞出细密褶皱,方想起她原是深闺中不曾跨马的女儿家。
可是……不曾骑过?”他伸手抚了抚马首,那马通人性般低低嘶鸣,甩尾扫落几片杨花。李恩希赧然点头,发间新插的玉簪在晨光里晃出细碎银光:“我们姑娘家哪里骑过,哪像公子这般……”话音未落,已被王棣轻轻扶上马鞍,他的手掌隔着罗裙触到她腰间温软,慌忙缩回手时,耳尖已烧得通红。
“不妨事,”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臂虚虚环住缰绳,却刻意与她腰间留出寸许空隙,“这马唤作‘照夜白’,最是温顺。”李恩希只觉身后传来灼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未散的皂角香,惊得攥紧马鞍上的雕花,连声道:“公子还是自己骑罢,我……我步行便好。”
“胡闹!”王棣轻声叱道,却在开口时惊觉两人离得极近,她的发梢扫过他下颌,痒得人心慌,“二十里路,你要走到何时?且看这风里的沙粒,仔细迷了眼。”说罢轻夹马腹,照夜白缓步前行,马蹄踏碎晨光里的露珠,溅起星星点点的碎光。
李恩希只觉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疼。他的手臂近在身侧,肌肉隔着布料传来坚实的触感,像一道温热的墙。她不敢往后靠,亦不敢转头,只能盯着马鬃上的穗子,看它随着马蹄起伏,扫过王棣劲装下摆的暗纹。
“莫怕,”王棣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哄孩童般的轻柔,“你瞧这马走得多稳,比你在城头看的皮影戏还平顺些。”他见她肩膀绷得僵直,忽生恶作剧之心,故意将缰绳往左侧一带,踏雪便往路边歪去,惊得李恩希轻呼一声,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靠去。
“公子!”她抬头欲嗔,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晨光穿过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像春燕掠过湖面时激起的涟漪。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柔笑意,而她能听见他此刻的心跳,比战鼓更急,比马蹄更乱。
“原来你不怕骑马,只是怕我。”王棣低笑出声,热气拂过她耳尖,惊得那抹薄红迅速蔓延至脖颈。她欲辩解,却见前头杏花林已近在眼前,粉色花影映在他眼中,竟比她见过的任何胭脂都明艳。
照夜白踏过最后一道土坡,万千杏花忽然铺展在眼前。李恩希忘了羞怯,轻呼一声抬手去触枝头花瓣,却因坐骑颠簸险些失衡。王棣长臂一伸将她牢牢护在胸前,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如触到受惊的小兔。“当心!”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待我下马,扶你慢慢看。”
他翻身落地,伸手欲扶她下来,却在触到她腰肢时忽然想起方才的温软,慌忙改握她指尖。李恩希踩着他的靴尖下马,重心不稳时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听见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傻姑娘”,却比春风更柔,比杏花更甜。
杏花纷纷扬扬落满肩头,她抬头看他,见他发冠上沾着花瓣,像戴着一枚粉色的勋章。而他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被千万朵花染成了春天的颜色。此刻她忽然懂得,原来共乘一骑的忐忑,竟比独自骑马更动人——因有人可依,有人可赖,有人愿在这乱世里,做她永远不会颠簸的马背。
“可还怕么?”王棣轻声问,指尖替她拂去发间落花。她摇摇头,忽然伸手替他摘去发冠上的花瓣,指尖划过他额角时,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不怕了,因有公子在。”
忽然一阵春风掠过,满树杏花纷纷扬扬落下,如一场粉色的雪。李恩希惊呼一声,抬手护住脸庞,却被王棣轻轻拉进怀里。他的铠甲已卸,身上只有柔软的劲装,带着阳光和艾草的气息,混着杏花的甜香,将她紧紧包裹。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而自己的心跳竟也随之起伏,谱出同一首曲子。
“没事了。”王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沙哑的温柔。他轻轻松开手,却见她发间沾满了花瓣,像戴着一顶粉色的花冠。他伸手替她摘下花瓣,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的脸颊,两人同时触电般后退半步,却又忍不住相望,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倒影,被杏花染成了粉色。
李恩希低头看地上的落花,忽然想起庄菲今早的调侃:“看杏花呀,可得小心别让花瓣迷了眼,更别让某人的眼神迷了心。”此刻她终于明白,迷了心的何止是花瓣,还有眼前这人眼中的星光,比任何珠宝都璀璨,比任何誓言都真诚。
“其实……”王棣忽然开口,却又顿住,弯腰拾起一片完整的杏花,“其实我从未看过杏花,从前祖父管的严,只知道读书,习武,觉得花花草草不过是闲人才看的。”他将花轻轻放在她掌心,“直到和你来看,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美的东西,值得用性命去守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