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队人马,则是清一色的马军,马匹皆为高头大马,毛色油亮,马身覆着薄甲,骑兵们手持长枪,枪尖斜指地面,阵列规整如刀切。队伍前方,刘光世身着一副镔铁连环甲,甲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形挺拔,面容方正,下颌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他骑马行至赵构面前,动作沉稳地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末将刘光世,奉侍卫马军司军令,率五千马军护粮来援。殿下帐下若需驰骋疆场,末将麾下儿郎,皆是能冲善突的精锐,愿为殿下前驱!”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营中操练的士卒,眼神中带着武将对兵力的审视,随即又落回赵构身上,透着几分恭谨。
赵构上前两步,抬手虚扶三人:“三位远道而来,雪中送炭,实乃大宋之幸!济州虽小,却因诸位到来,便有了复土的底气。”他目光依次扫过朱胜非手中的账簿、韩世忠甲胄上的刀痕、刘光世麾下整齐的马阵,心中了然——朱胜非精通民政,可掌济州政务;韩世忠悍勇善战,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刘光世麾下马军精锐,能镇住济州防务。
朱胜非顺势将账簿呈上,语气恳切:“殿下,济州周边州县的粮草、民壮名册皆在此处,臣已命人清点妥当,可随时调拨,供大军支用。”韩世忠则拍了拍腰间的佩刀,朗声道:“殿下若要练兵,末将愿带麾下儿郎做个表率,让新兵们瞧瞧,对付金狗该用什么手段!”刘光世亦沉声补充:“末将已命人将粮草运至营后粮仓,马军也已在城西扎营,随时听候调遣。”
赵构颔首,指着帐内:“三位一路劳顿,帐中已备下热茶,且随我入帐,共商复土大计。”三人闻言,依次随赵构步入中军帐,帐外的阳光透过帘隙,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与营中操练的呼号、战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让这座饱经战火的济州城,渐渐透出几分重整河山的生气。
中军帐内热茶初沸,帐外的声浪却早已漫过汶水两岸——自朱胜非、韩世忠、刘光世三路兵马归入麾下,赵构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的旗号一竖,不过半月,河北、山东一带的义军、溃兵、乡勇便如百川归海般涌来,一时竟传出“百万之师聚济州”的声威。
这“百万”虽带了几分乱世中壮声势的虚数,却也绝非空穴来风。你且看那济、濮二州地界:济州城外汶水南岸,原本空旷的河滩被连绵数十里的营寨填得满满当当,牛皮帐篷一顶挨着一顶,远远望去如无数灰褐色的蘑菇扎堆生长,营寨间的土路被马蹄、脚步踩得光溜溜,即便无风之日,也总扬着一层细土;濮州方向更甚,从城门口到三十里外的古渡口,旌旗如林,有绣着“刘”“张”“杨”等姓氏的义军大旗,也有残破却依旧挺立的禁军“捧日”“天武”旧旗,风吹过时,万千旗面猎猎作响,声闻数里。
营寨中更是热闹得如市集一般,却又透着军人的肃杀。这边厢,刚归附的乡勇们正围着老兵学扎长矛,粗布衣衫下露出黝黑的臂膀,手上磨出的血泡还没结痂,眼神里却满是攥紧兵器的狠劲;那边厢,几名来自西北军的溃兵正用石块打磨锈迹斑斑的腰刀,刀刃划过石块的“刺啦”声,混着不远处马厩里战马的嘶鸣,格外刺耳。偶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官疾驰而过,身后跟着几名亲兵,马蹄踏过水坑溅起泥水,路边的士兵便会自发侧身让行,目光里既有对袍泽的亲近,也有对军纪的敬畏。
而真正直接受赵构调遣、编入大元帅府嫡系的,足有八万余人。这八万兵马,可不是乌合之众:其中既有韩世忠带来的三千淮东轻骑,个个马术精熟,马槊斜挎,马鞍旁悬着的环首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看便知是能冲阵的锐士;也有刘光世麾下五千马军,马匹皆是从北方牧场挑选的良驹,马身覆着薄铁软甲,骑兵们手持的长枪枪尖都淬过防锈的油脂,阵列行走时步伐整齐,马蹄落地竟能踩出统一的节奏。
除此之外,朱胜非从济州周边州县征调的两万乡勇,虽多是农夫出身,却已被编练成队,每人腰间别着短刀,肩上扛着削尖的长矛,每日天不亮便在营外空地上操练,喊杀声此起彼伏,震得路边的野草都跟着发颤;还有从汴京溃退来的三万禁军残部,虽甲胄残破,却依旧保持着禁军的规整,队列行进时,甲叶碰撞的“叮当”声整齐划一,偶尔还能看到几名老兵在教新兵摆弄床弩,那床弩的弩箭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箭头闪着慑人的寒光。
这八万大军扎在济州城南的旧粮仓一带,营寨外挖着丈余宽的壕沟,沟里插满削尖的竹桩,鹿角排成的防线连绵数里,阳光照在鹿角的尖刺上,透着森然杀气。营内每隔百丈便有一座望楼,望楼上的士兵手持旌旗,一旦发现异动便挥旗示警,旌旗挥动的节奏,成了这方圆数十里最直观的军令。赵构每次出帐巡查,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营帐、摩肩接踵的士兵,听着此起彼伏的操练声、兵器碰撞声,心中便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底气——这八万余人,便是他重整大宋河山的根基,也是他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的依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