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这里?...这对吗?”
铜镜反射出来的光线又晃了一下漠山禾的眼睛,他好脾气地点点头,示意安安将摆好的镜子调到合适的位置。
中等大小的铜镜磨得锃亮,能够完美的照出一个人半个身子的光景,在安安的努力下,推动摆放在了他们的跟前。
麻杆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镜中的自己。
全新的、陌生的、又带有一丝熟悉的。
‘咔嚓咔嚓。’
耳尖抵住了冰冷的铁器,麻杆控制住忍不住要瑟缩的动作,看着最后几缕干枯发黄的头发剪落。
麻杆的头发几乎全都剪去了,长长杂乱成一团的头发堆积在脚下,只留下一点根和脑后底部勉强能保留的一些,稍稍一抬头就能扎到脖颈。
很清爽很特别,但这样的发型也实在是很突兀很不自在,剪完后的麻杆只多看了几眼镜中的自己就低垂下眼眸。
漠山禾提出需要将头发全剪时,麻杆并没有任何意见,这几日下来,他看着对方那及肩的发式也已经习惯。
然而轮到自己时,麻杆不好意思极了,小声询问着安安:“合适吗?”
一个闪身就猫着腰溜到麻杆面前的安安一时没有吭声。
这是麻杆发烧后的第三天,这场病好得断断续续的,此刻仍然能看得出对方脸上的些许红晕——他还处于低烧状态。
但对比起先前,他整个人的精神气好了不少,身上的伤口恢复得七七八八,包括脚底板的破口大部分也已经结痂。
于是在准备剪头发之前,趁着午间的温度,麻杆被漠山禾拉着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安安这会儿和麻杆凑得近了,还能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气。
其实,如果麻杆要问她好不好看的话,安安还真答不上来。
毕竟麻杆实在是饿了太久,留在家里好好吃饭的这几天并不能让一个人快速地圆润起来,他依旧是那副瞧着都硌人的骨头架模样,瘦得脱相。
而且就算是好好洗过了,长久在外奔波暴晒的印记也没有消失,肤色这一点倒是和漠山禾很像。
剪完头发后,他身上留存的某些阴暗气息好似都被带走了不少,不过,作为有着正常审美的安安,还是说不出好看这句话——谁会对一个又黑又干巴的孩子评论好不好看啊!
但要是问合不合适...
麻杆正低眸时就见到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从底下冒了出来,眨巴着那双乌黑的眸子瞧他。
安安正从下而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整个人一剪焕新的麻杆。
为什么这样看他?
被人这样盯着,麻杆忍着想要后退的冲动,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拧着,他的目光游移,强制自己牢牢坐在椅子上,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样子了。
剪完头发没了遮挡后看向周围的视线都宽阔了,麻杆毫不费劲就能观察到安安的一举一动,包括她的微表情。
“咦?”他听到安安疑惑的声音。
还没等麻杆细想,他的脸颊啪的一下被两只手捧住了,顺着这双手的力道他微微抬起头。
安安正仔细看着他。
麻杆的眼睛是很标准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着,是同漠山禾和安安截然不同的两种眼型。
但现下,被安安两只手稍稍用力堆挤着脸庞,本该有几分锐利的眉眼都被挪动得变得圆润起来,平添了些许无辜感。
“真漂亮。”安安毫不掩饰地惊叹着。
麻杆错愕极了。
见人不解,安安侧身了一步,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有人说过吗?”
“你的眼睛,好漂亮。”
安安是第一回见到这种颜色的眼睛,深棕色的,眼仁边缘晕染着淡淡的浅黄,直面着,在阳光下看过去,带着几分醇厚的光泽,像一块琥珀糖。
她显然在这几日里发现了对方总不爱直视人的习惯,安安还捧着人的脸,相当认真地说:“弟弟!要多看看我们哦。”
“还有还有!要多说话!爹爹说啦,交流是很重要的。”
所以,千万不要总是低着头不语啦,好多时候安安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处在他们身后的漠山禾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看也不看镜子,干脆利落地两刀就修剪了自己长长了些的头发,这会儿正拿着扫帚清理着在周围清理着。
听到安安话语提及,漠山禾附和地点着头,随后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起了木梳,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安安招了招手。
脸上手掌的温度撤离,麻杆看着欢快的被漠山禾喊去的安安,这才从诧异中回神,迟来回应着对方的话。
直视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麻杆缓慢地点了点头。
...
午后。
抬臂,斧落。
“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裂开,断成两段。
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日常,漠山禾此刻却感到有那么一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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