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分析锐利如刀,将异常背后的逻辑赤裸裸地剖开。
辛夷一直安静地聆听着,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此刻,她也轻声细语地补充了自己的发现,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与不安:
“我傍晚时,借口散步消食,去了荷花池附近。池水黑黢黢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我瞧见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面相还算和善的老嬷嬷在附近打扫落叶,便壮着胆子上前,想问问这荷花池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或是忌讳……”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那老嬷嬷一听到‘荷花池’三个字,就像被马蜂蜇了似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扫帚都差点掉了!她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反复念叨着‘莫要问!莫要提!那不是你们该打听的!千万别惹祸上身!’,然后看也不敢再看我一眼,像是后面有鬼撵着她一样,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就跑没影了。”
她的经历,描绘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一种源自知情却不敢言的压抑。
朝颜始终安静地倚靠着一根冰凉的廊柱,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其中。她的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几乎没有血色。
待辛夷说完,她才抬起眼睫,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没敢靠得太近。但荷花池那边散发出的‘感觉’……很不对劲。那不是寻常的阴冷或怨念,而是一种……空。一种被刻意挖掘、强行抹除后留下的‘空’。”
“就像……就像有人用最粗暴的手段,将那里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所有声音、所有气息,都硬生生地剜掉了,只留下一个虚无的、流着血的‘空洞’。但是,”
她微微蹙起眉头,流露出一丝本能的厌恶,“这种‘空’太不自然了,反而像是一种更深的污秽,让人……透不过气。”
她的感知玄之又玄,却为荷花池的异常赋予了超越物理层面的、更令人不安的解释。
至此,所有人在前半段分享的,都是他们亲身探查到的、未经太多修饰的真实线索与感受。
月亮门的阻隔与模糊控诉、荒院外诡异的看守、荷花池令人胆寒的禁忌与被强行抹除的“空洞”,以及朝颜那源自特殊体质的、对异常能量的敏锐感应。
线索依旧零散,却都指向了那几处被贺府力量刻意引导或标记的区域,迷雾重重,令人难以窥见全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伫立、仿佛在静静感知着什么的祁淮之,缓缓抬起了他始终偏向黑暗的脸。
那双无法映照灯火的空洞眸子,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平稳地开口,打破了因线索纷杂而陷入的短暂沉寂:
“我这边……或许找到了一个可能串联起这些异常的关键。”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他身上。廊下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
“今日回到房中,我从丫鬟翠柳口中,套出了一些关于这座府邸的旧事。”他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贺府之中,曾经有一位姓白的姨娘。”
“白姨娘?”海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好奇。
祁淮之微微颔首,继续用他那听不出情绪的平稳语调叙述:“据那丫鬟说,这位白姨娘,原是良家女子,被贺老爷……强纳入府。后来,不知何故,她投了荷花池,”他刻意顿了顿,“人,就没了。”
“投湖自尽?”苇绡在阴影中低声确认,语气中听不出波澜。
“是。而且,她死后,府中很快便流传起一种说法,说她是因为……意图勾引大公子贺兰霄,未能得逞,自觉无颜,才愤而投湖。”
祁淮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与此同时,一向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因亲眼目睹了白姨娘溺毙后的惨状,受了极大惊吓,从此便立下严令,府中绝不许出现白色,视为禁忌。”
他言简意赅,却抛出了一个蕴含巨大信息量的故事框架:一个被强权掠夺的女子,一场充满疑点的死亡,一个明显有利于贺府主子的污名化流言,以及一个由此产生的、看似合理的颜色禁忌。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短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之后,在场的其他五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该如何接续这场戏。
海棠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大腿随即意识到声音太大,赶紧缩了缩脖子,脸上瞬间堆满了“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带着一种刻意的、如同说书人般的渲染力:
“我的老天爷!原来根子在这儿呢!!”她伸手指向东边月亮门的方向,“怪不得那门后的哭声听着那么冤!‘为什么害我’、‘放过我’……这说的不就是白姨娘吗?!她就是在那荷花池里淹死的,冤魂不散,这是要找害她的人索命啊!!”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亲眼见证了真相。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极其迅速、如同顽皮般吐了吐舌尖,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晃动造成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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