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内,苏婉清的日子仿佛凝固成了一潭死水。她每日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清晨在院中呆立片刻,望着天空出神;午后坐在窗边,拿着针线做些粗糙的活计,那帕子上的兰草绣了拆,拆了绣,始终是那副“略有天赋却难精进”的模样;傍晚则早早熄灯,似乎已习惯了这被遗忘的孤寂。
然而,在这片死水之下,暗流从未停止奔涌。苏玉华并未因苏婉清表面的“忏悔”与“安分”而完全放下心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以及长久以来掌控一切的习惯,让她无法容忍任何脱离掌控的存在,哪怕这个存在看起来已经毫无威胁。
栖梧苑内,苏玉华斜倚在软榻上,听心腹的禀报,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还是老样子?”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除了发呆,就是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针线?就没有任何异常?比如……试图传递消息?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心腹丫鬟垂首恭敬答道:“回娘娘,奴婢派人日夜盯着,确实如此。三姑娘每日作息极为规律,几乎从不踏出听雪轩半步。送饭的孙婆子也说,她如今连话都很少说,整日里死气沉沉的。那针线活……奴婢也让人悄悄看过,确实粗糙,帕子上那几片兰草叶子,绣了半个月还是歪歪扭扭。”
“与外间可有联系?”苏玉华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金线。
“绝无可能。”心腹丫鬟语气肯定,“听雪轩位置偏僻,除了每日送饭的孙婆子和清理污物的老王头,再无外人靠近。孙婆子是咱们的人,盯得紧。那老王头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废物,只知埋头干活,从不多事。三姑娘便是想递消息出去,也找不到门路。”
苏玉华沉默了片刻。理智告诉她,一个十六岁、无依无靠的庶女,被囚禁在那样一个地方,名声尽毁,内外隔绝,除了认命,似乎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那日的“忏悔”,听起来也情真意切,符合一个走投无路之人的心态。
可为什么……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是因为她太过平静了吗?寻常女子遭遇这等事情,即便不寻死觅活,也该是终日以泪洗面才对。可苏婉清,除了最初那几日有些惊惧,后面竟像是……认命得太快了?
还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妹妹,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背后,藏着些什么她看不透的东西?
“加派人手。”苏玉华最终冷声吩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仅要盯紧听雪轩,府里各处,尤其是那些可能与外间联系的角落,都给本妃盯死了!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娘娘。”心腹丫鬟躬身应下。
于是,听雪轩周围的“眼睛”更多了。暗处总有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那扇紧闭的院门,落在院中那抹单薄的身影上。苏婉清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同附骨之疽。
但她依旧如常。
她甚至“配合”着这些监视。她会选择在院中阳光最好的地方“发呆”,确保自己的落寞与无助能被清晰地看到。她做针线时,会故意将线头打结,或者“不小心”刺破手指,然后对着那微不足道的血珠怔怔出神,将一个心灵手拙、前途黯淡的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知道,苏玉华越是查不到什么,就越是会怀疑,越是会不安。而这种不安,会消耗她的精力,也会让她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与此同时,京城西市,“锦云轩”的生意却是愈发红火。
云默经营有道,苏婉清(通过隐秘渠道)提供的花样新颖别致,用料虽不顶级,但做工精细,价格适中,很快便在平民女子和一些小家碧玉中打开了市场。铺子里人来人往,银钱流水般进出,原本冷清的店面如今已是门庭若市。
然而,树大招风。
“锦云轩”的红火,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同行的眼红。尤其是附近几家老字号绣庄,见这新开的铺子抢走了不少生意,心中早已不满。
这一日,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地痞,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锦云轩”门口。为首一人,敞着怀,露出胸口的刺青,一脚踏在门槛上, 挡住了大半个门口,斜着眼睛打量着店内。
“哟,生意不错啊!”那地痞头子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洪亮,顿时引来了周围行人的侧目,“这地段,这铺面,看着就招财。哥几个最近手头紧,想来借点银子花花,掌柜的,行个方便?”
店内挑选货物的几位女客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放下东西躲到一旁。伙计也面露惧色,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云默从后堂走了出来。他年纪虽轻,但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眉宇间已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些沉稳。他并未惊慌,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几个地痞,拱手道:“几位好汉,小店本小利薄,怕是招待不周。若是想选些绣品,欢迎进店观看;若是另有指教,还请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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