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咸福宫总裹着一股子散不去的冷意,殿檐下残存的冰棱虽已化作水珠顺着瓦当滴落,风穿过回廊时,仍带着刺人的凉意,刮得窗棂轻轻作响。高曦月斜倚在铺着银狐裘的贵妃榻上,暖炉被她攥在手里,炉身的温度透过锦缎传到掌心,却暖不透她心底的寒凉。她眼神发怔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日长春宫的场景——富察琅嬅温和的笑容、妃嫔们探究的目光,还有自己那句带着讥讽的回话,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尤其是想到那只嵌红宝石的赤金镯,想到镯子里藏着的零陵香,她的指节就忍不住收紧,暖炉外层的锦套被攥得变了形。这些年她盼子心切,却始终未能有孕,原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直到那日偶然发现镯子里的蹊跷,才明白一切都是富察琅嬅的算计!她占着皇后的尊位,踩着自己的心愿,还在人前装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这份虚伪,真让她恶心!
“贵妃娘娘,嘉嫔带着四阿哥来了。”殿外宫女的通报声打断了高曦月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狠厉,理了理衣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让她们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金玉妍抱着永珹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捧着食盒的嬷嬷。永珹穿着一身青色绣如意纹的锦缎小袄,圆圆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一见到高曦月就伸着胳膊要抱,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姨姨”,软乎乎的声音瞬间暖了殿内的冷意。
“天还这么冷,你怎么又把永珹带出来了?”高曦月连忙伸手接过永珹,将他护在怀里,指尖触到孩子微凉的脸颊,又嗔怪地看了金玉妍一眼,“仔细冻着他,回头皇上知道了,又该心疼了。”话虽带着责备,可她抱着永珹的动作却格外轻柔,指尖轻轻蹭着孩子的下巴,眼底也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孩子,或许这后宫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金玉妍俯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臣妾也不想啊,可这几日永珹成日里哭闹,连奶都不肯好好喝,太医来看了也说没什么大碍。臣妾琢磨着,他八成是在景阳宫待闷了,想贵妃娘娘了,便索性带他来给您请安,说不定见了您,这小祖宗就安分了。”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永珹的背,眼神里满是“无奈”。
高曦月被永珹软乎乎的小手摸着脸颊,心里的郁气散了些,她轻轻捏了捏永珹的脸蛋,叹道:“还是你嘴甜,知道哄本宫开心。若是本宫也能有个像永珹这般可爱的孩儿,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底浮起一层落寞——入府多年,她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如今的满心失望,每一次府医诊脉后的“并无喜脉”,都像一把刀,割着她的心。如今见着永珹,这份酸涩更是压不住地往上涌。
金玉妍将高曦月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盘算着——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高曦月素来好强,又盼子心切,最见不得别人有子嗣傍身,尤其是知道皇后害得她无子。她悄悄给身后的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会意,上前一步轻声道:“贵妃娘娘,四阿哥许是困了,眼皮都在打架呢,奴婢带他去偏殿歇会儿?”
高曦月点头应了,看着永珹被嬷嬷抱着离开,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茉心也识趣地将殿里的宫人都遣了出去,只留她们二人。金玉妍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凑近几步,语气带着几分“担忧”:“贵妃娘娘,今日长春宫的事,您当着那么多姐妹的面驳皇后的面子,是不是太冲动了些?臣妾知道您心里委屈,可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您就是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呀,传出去,旁人还会说您恃宠而骄,对您名声不好。”
她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是在勾起高曦月的不满——她清楚,高曦月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恃宠而骄”,更会恨皇后借着身份压她一头。
“哼,”高曦月果然被戳中了心思,冷哼一声,手里的暖炉被攥得咯咯响,“本宫就是见不得她那装贤淑的样子!表面上端庄大度,对谁都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做出这些伤阴鸷的事,若不是她暗中动手脚,本宫怎么会多年无子?”她越说越气,话也没了遮拦,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谁知道她是不是做多了恶事,报应到了二阿哥身上!你看二阿哥一直病恹恹的,三天两头请太医,说不定就是上天都看不惯她的虚伪,才让她的嫡子身子这么弱!”
金玉妍闻言,连忙上前拉了拉高曦月的衣袖,又紧张地四处瞧了瞧,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提醒”她:“娘娘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二阿哥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宫里到处都是长春宫的眼线,若是被人听了去,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连高家都会被牵连啊!”
她特意提到“高家”,就是要让高曦月知道,皇后不仅害了她,还可能威胁到她的家族——高曦月素来重视家族荣辱,这话定能让她更恨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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