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遥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刺醒的。
不是暖融融的晨阳,是上午十点已经带了些烈意的光,像针一样扎在眼皮上。
她翻了个身,后脑勺撞到床头的毛绒靠枕,却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把靠枕拽进怀里——四肢像灌了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像是压着块浸了水的海绵,沉得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昨晚她还好好的。
从迪士尼回来,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她还笑着把桂花糕喂到他嘴边,说“苏总看电影还惦记着投喂,是怕我饿瘦了没人给你画漫画吗”。
可后半夜不知怎么就醒了,窗外的月光白得发慌,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纹路,从凌晨两点坐到四点,脑子里像有团乱麻,一会儿是没画完的漫画分镜,一会儿又跳出来担心苏砚深会不会觉得自己麻烦。
直到苏砚深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她才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男人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停在床边。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没几秒,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发烧。
“醒了怎么不叫我?”苏砚深的声音放得很柔,指尖蹭过她的眼尾,擦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眼泪。
林星遥睫毛颤了颤,没睁眼,也没说话。
不是不想理他,是张不开嘴,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状态又不对了,是躁郁症里的抑郁期又来敲门,每次来都这样,把她的力气、情绪、甚至对世界的兴趣都一并抽走。
苏砚深没再追问,只是弯腰把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他的臂弯很稳,雪松味裹着她,像被一张温暖的网兜住。
林星遥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纽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点,才闷闷地开口:“苏砚深,我好烦。”
“烦什么?”他抱着她走到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薄毯盖在她腿上,“是别的事,还是昨晚没睡好?”
“都有。”她蜷起腿,下巴抵着膝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还总这样……让你担心。”
苏砚深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他今天没去公司,穿了件浅灰色的家居服,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温和。
他伸手把她额前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崽崽,我们说好的,不跟自己说‘没用’这种话。”
他的拇指蹭过她的脸颊,擦掉她新掉的眼泪:“漫画我们可以慢慢来。”
林星遥看着他,心里的闷块好像松了点缝。
她知道苏砚深一直很懂她,从她确诊躁郁症,告诉他自己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会突然低落或亢奋时,他没说过一句“你别多想”,而是默默查了很多资料,陪她去看医生,记住她吃药的时间,甚至在她躁期冲动想买很多东西时,也只是笑着帮她拎包,等她冷静下来再跟她一起整理那些“战利品”。
可越是这样,林星遥越觉得愧疚。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他,怕他会累,怕有一天他会觉得她是个负担。
“我不想待在家里。”沉默了一会儿,林星遥小声说。家里的空气好像都是凝固的,她想出去透透气,哪怕只是吹吹风。
苏砚深立刻点头:“好,我们出去。你想去哪儿?公园?还是上次你说想去的那家书店?”
林星遥摇摇头。
她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想看书,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苏砚深想了想,起身去书房拿了车钥匙:“那我们去城郊的湖边吧?我上周路过,看到那里开了很多野菊,人也少。”
他没等林星遥回答,就去卧室帮她拿了件薄外套,是她最喜欢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有她自己绣的小星星图案。
他帮她穿外套时,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她似的。
林星遥乖乖地抬着胳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的暖意一点点漫上来。
车子开出市区,越往城郊走,路边的树越密。
苏砚深没开音乐,也没说话,只是偶尔侧过头看她一眼。
林星遥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和树林,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她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湖边确实人很少,只有几个钓鱼的老人坐在远处的石阶上。
苏砚深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拿出野餐垫和一个保温袋。
林星遥跟着他走到湖边的草地上,看着他弯腰铺野餐垫,动作有条不紊,连边角都拉得整整齐齐。
“坐这儿。”他拍了拍野餐垫,把保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林星遥坐下,脚边就是开得正盛的野菊,黄色的小花一簇簇的,在风里轻轻晃。
苏砚深坐在她身边,没催她说话,只是陪着她看湖。
湖水很清,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小鱼游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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