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破旧渔船的甲板,也吹不散林轩眉宇间那层深深的疲惫与茫然。
大半天的航行,如同在炼狱边缘走了一遭。每一次海浪的颠簸,都像是要将他那本就布满裂痕的脊椎彻底摇散。若非清禾始终守在他身边,用那双带着伤痕却依旧温柔的手,不断地给他喂食稀薄的米汤和清水,恐怕他早已撑不过这漫长的归途。
他尝试过,想要回忆起更多。但脑海中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区域,依旧顽固地拒绝着他的探寻。除了“林轩”这个名字,“金陵”这个地名,以及那个时常在他心头泛起、带来阵阵刺痛的模糊女孩身影——“苏晴”,他几乎一无所有。
那些,关于神魔、关于龙脉、关于毁天灭地力量的记忆碎片,如同,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偶尔会在他意识模糊时闪现,却又在他试图抓住时,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更深的空虚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甚至偷偷尝试过,将那块温热的“忘川砚”碎片,再次按向自己的眼睛。
除了带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刺痛,以及,眼前那片,更加浓郁的血色模糊之外……
一无所获。
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大梦的……普通人。
一个,身受重伤,记忆残缺,连自己的过去都已模糊不清的……可怜虫。
“……快到了。”
清禾的声音,将他从那片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却多了一丝,即将靠岸的……如释重负。
林轩艰难地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方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密密麻麻的渔船,如同归巢的倦鸟,正缓缓驶向一个灯火通明的港口。空气中,那股纯粹的海腥味,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混杂着柴油、鱼腥、以及……人间烟火的气息所取代。
渔船,缓缓靠岸。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渔港。码头上,人声鼎沸,穿着水靴、皮肤黝黑的渔民们,正忙碌地卸着渔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水咸味,以及,一种,独属于潮汕地区的、带着各种海鲜与卤水香气的……独特味道。
林轩被清禾和那位好心的老渔民,搀扶着,极其艰难地,走下了摇晃的舷梯。
双脚,踏上坚实土地的那一刻,他那颗,始终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但也仅此而已。看着眼前这片,完全陌生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土地,他心中那份茫然,却并未减少分毫。
“老伯,大恩不言谢。”清禾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早已被海水浸湿,却依旧能辨认出面额的港币,这是她从那间套房匆忙逃离时,唯一带在身上的现金,硬塞到了老渔民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中。“这些,您拿着,给船加点油,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老渔民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他看着林轩那苍白的脸色,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闺女,你这……男人的伤,可不轻啊。得赶紧,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俺们这儿,镇上有个老中医,姓郑,祖传的手艺,治跌打损伤,很有一套……”
“谢谢您,老伯,我们会去的。”清禾感激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老渔民,清禾搀扶着林轩,如同,两只,刚刚从海难中幸存下来的落汤鸡,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这座,充满了陌生方言与奇异香味的南方小镇。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想办法,联系外界。
清禾身上的加密通讯器,早已在那场爆炸与海水中彻底报废。她现在,与“不语”楼,与京城,彻底失去了联系。而她身上那点,仅存的港币,在这座内地小镇,也显得,杯水车薪。
两人,最终,在镇子边缘,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价格也极其低廉的……小旅馆。
用,最后的一点钱,付了三天的房费。
房间,很小,很简陋。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和一个,连门都关不严的独立卫生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消毒水和潮湿被褥混合的味道。
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庇护所”了。
清禾,先是,极其仔细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窃听或监视设备,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多年的特勤本能,让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然后,她才,扶着林轩,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下。
“你先休息。”她,用,旅馆提供的、虽然粗糙但还算干净的毛巾,沾湿了水,轻轻地,擦拭着林轩脸上和手上的污垢。“我去,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能联系外界的……安全渠道。”
林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这个,同样,身负重伤的女孩身上。
清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将那截,早已敛去所有光芒的“建木之种”,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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