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引擎轰鸣在持续了令人麻木的数个小时后,终于开始降低音调,带来一种失重般的下沉感,仿佛从云端坠向一片巨大的、烤焦的面包皮。透过因高温而微微扭曲的狭小舷窗,下方的景色已经完成了从阿尔卑斯山脉壮丽的皑皑白雪和墨绿色冷杉森林,到地中海沿岸的零星绿意,最终变为一片无垠的、令人从心底感到敬畏和压抑的土黄色世界的转变。广袤无边的沙漠在近乎垂直的灼热阳光炙烤下延伸至天际线,如同某种古老巨兽褪下的、干枯起皱、无限巨大的皮肤,偶尔被一些黑色的、如同狰狞伤疤般的岩石山脊或孤独的沙岩拱门所割裂,更添几分苍凉与死寂。
林默涵缓缓收回目光,“幽影”镜片内侧淡蓝色的数据流无声滑过,精确显示着当前高度、经纬度坐标以及外部气温——数字已经攀升至令人咋舌的四十二摄氏度,并且仍在缓慢上升。他下意识地用手指确认了一下隐藏在宽松传统阿拉伯长袍(迪什达沙)下的装备带,非致命性声波发生器、强光爆震弹、以及几个为“幽影”特制的高能电池模块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感。顾晓婷坐在他对面,同样换上了当地女性的长袍,头巾 carefully 包裹住了她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时刻保持警惕的眼睛,正一丝不苟地、反复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微型环境探测仪、加固型卫星通讯器和一把伪装成化妆镜的高精度激光测距仪。柳青妍则坐在稍远一些的靠窗位置,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原本白皙的脸颊微微缺乏血色,手里紧握着一瓶冷凝水,小口地啜饮着,但她的眼神同样专注,不时通过手中一部经过高度加密的平板电脑,查看着雷顿通过低轨道卫星链路传来的最新周边情报更新和几个秘密补给点的确认信号。
这片土地…美丽,却致命。 柳青妍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她家族的商业触角也曾延伸至北非,深知这片被太阳焚烤的土地之下,隐藏着多少古老的部落仇怨、现代的利益纠葛和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暴力。希望我多年前布下的那些线人网络和应急渠道还没有失效…希望雷顿挑选的路线足够隐蔽…默涵,你一定不能有事…无论如何…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混合着担忧、责任和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复杂心绪在她心中翻腾。
飞机的起落架在沉闷的摩擦声中接触地面,一阵短暂的、令人不适的颠簸后,飞机在一条短小而略显粗糙的跑道上减速滑行。他们降落在杰尔巴岛一个极其偏僻的私人机场,这里跑道短小,设施简陋到近乎寒酸,只有一栋低矮的、墙皮剥落的白色建筑和几个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坍塌的机库孤零零地立在漫天黄沙中,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使用过了。
舱门砰地一声打开,一股极其灼热干燥的狂风瞬间涌入机舱,带着沙尘特有的粗粝感和一种陌生的、混合着烤焦的泥土、柴油废气、以及某种不知名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强烈的、近乎暴烈的阳光如同实质的拳头,猛地砸在视网膜上,刺得人瞬间睁不开眼。
三辆经过深度改装、涂装着与沙漠环境融为一体的沙色迷彩、看起来饱经风霜布满划痕但性能绝对强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已经如同忠诚的骆驼般等候在跑道旁。雷顿和他的五名队员已经先一步下机,如同经验丰富的猎犬般迅速而无声地散开,占据关键位置,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看似平静的沙丘和远处那栋破败的建筑,长袍下武器的轮廓若隐若现,带来一种无声的威慑。
“欢迎来到杰尔巴岛,女士们,先生们,”雷顿的声音透过因热浪而略微扭曲的空气传来,他拉开车门,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理论上算是突尼斯境内最安全的旅游点之一,但对我们而言,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保持最高警惕。我们立刻出发,必须趁天黑前尽量多赶一些路,夜间沙漠的不可预测性会呈指数级增加。”
没有片刻的寒暄或停留,三人迅速登上中间那辆巡洋舰,雷顿亲自担任驾驶员。车队如同沙漠中的幽灵,迅速扬起滚滚沙尘,驶出荒凉的机场,很快便汇入连接岛屿与主大陆的堤道上稀疏的车流,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猛地拐下主路,驶上了一条颠簸不堪的、几乎完全被流动沙丘吞噬和遗忘的古老土路,真正义无反顾地扎入这片广袤而危险的荒凉之地。
旅途漫长、枯燥、且充满煎熬。车窗外是无边无际、单调重复的沙海和砾石戈壁,炽热的阳光将一切烤得发白,扭曲蒸腾的热浪让远方的景物如同脆弱的海市蜃楼般不断摇曳变形,仿佛整个世界的边界都在融化。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只有车轮下不断重复的颠簸和引擎持续的轰鸣。车内空调系统早已调到最大功率,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太阳那无情的炙烤,金属车身烫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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