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军屯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天际线处突然滚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
嬴昭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给翠绿的红薯苗捉虫,旁边的食铁兽突然警觉地人立而起,圆耳朵竖起,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的吼声。孩童眯起眼睛远眺,只见翻滚的烟尘中,隐约浮现出大秦的玄色战旗——但那旗帜破败不堪,旗面被暗沉的血污和焦黑的火痕撕扯得支离破碎,在风中无力地飘摇。
是蒙家军的旗!王犁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北征军怎么会溃退到这里来?!
烟尘迅速逼近,惨状逐渐清晰:战马瘦骨嶙峋,喘着粗气,口鼻泛着白沫;士卒们衣衫褴褛,大多拄着长矛跛行,许多伤员只用肮脏的破布裹着伤口,渗出的鲜血早已发黑凝固。队伍最前方,主帅蒙恬的青铜铠甲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凹痕,左臂用一根粗糙的树枝简易固定着,鲜血仍在不断渗出,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大将军!王犁急步迎上前,声音发颤,您这是...北线...
蒙恬却仿佛没有听到,径直掠过他,染血的目光死死盯住田间那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绿红薯藤。这位身经百战、威震匈奴的将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颤抖着,竟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了田埂上!
粮...他嘶哑地低吼,如同濒死的困兽,猛地抓起一把带着秧苗的泥土,不管不顾地塞进口中,疯狂咀嚼,泥土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只要三千石...不,两千石!哪怕一千石!末将就能带着儿郎们打下狼居胥山!
嬴昭小跑过来,默默递过一个水囊:蒙叔叔慢慢吃,地里多着呢,管够。
蒙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才注意到说话的是个孩童。待看清嬴昭的面容,他骤然变色,几乎不敢相信:九殿下?!您怎会在此险地...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战马痛苦的哀鸣——一名受伤的骑兵连人带马轰然晕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军医急忙上前查看,片刻后沉重地摇头:是饿晕的。大将军,全军已断粮三日了,沿途...沿途是靠啃树皮、嚼草根撑过来的。
嬴昭忽然手脚并用地爬上食铁兽的背,小手圈成喇叭,用尽力气朝远处喊:黑龙卫!搬粮食!立刻!马上!
三百黑衣少年如同鬼魅般无声而动,效率高得惊人。不过片刻功夫,田边就垒起了一座小山般的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和煮玉米,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然而,纪律严明的北征军士卒尽管眼中冒出绿光,喉咙不停滚动,却无一人妄动,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他们的主帅蒙恬。
蒙恬用尽力气,嘶哑地下令,此乃九殿下赐食!都给我吃!吃饱!
命令一下,士卒们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向食物。一个断了手指的老兵捧着滚烫的红薯,热泪瞬间涌出,混着脸上的污垢淌下: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没吃过一口热食了...好多兄弟...都没等到...
蒙恬强忍着不去看那些食物,单膝跪地,向嬴昭沉声禀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屈辱:殿下,匈奴人狡诈,避而不战,专截我军粮道。最后一次补给队在阴山遭袭,粮草尽毁...末将无能,累及三军,请殿下治罪!
匈奴坏!太坏了!嬴昭气得小脸鼓鼓的,用力跺了跺脚,蒙叔叔放心,我帮你打他们!
王犁在一旁急忙拉扯孩童的衣袖,低声道:殿下慎言!北征乃军国大事...
有何不可?嬴昭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卷略显破旧的竹简地图,哗啦一声展开。图上竟详细标注着匈奴各部的迁徙路线、草场范围,甚至细致到了每个部落大致的畜群数量——这正是他昨日签到获得的匈奴畜牧分布详图。
小手指精准地点在河套地区的一片水草丰茂之地,他们抢我们的粮食,都藏在这里!好几个大粮囤!
蒙恬瞳孔骤缩,猛地凑近细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殿下从何得知如此机密?!此地乃是匈奴王庭腹地,守卫森严!
统子哥说的呀~它可厉害了!嬴昭答得理所当然,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绳结。
布包里滚出些干瘪发皱的紫色块茎,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
这是...蒙恬疑惑。
行军粮!孩童得意地扬起小脸,一个土豆切片晒干,能泡出十碗顶饱的糊糊!轻便耐放,煮水就能吃!
蒙恬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土豆干,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纹理,忽然脸色大变,猛地抓住嬴昭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殿下!此物...此物可能大量制备?
简单得很!嬴昭小手一挥,指向远处刚刚搭建起来的一排排晾晒架,陇西这日头毒得很,三天就能晒透一茬~要多少有多少!
将军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导致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临时固定的树枝,他却浑然不觉,眼中燃烧着狂喜和希望的火焰:天不绝我!若得此物,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一月之内,必破匈奴王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