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将临的阴云,如同铅块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营地里往日喧嚣的操练声都似乎沉闷了几分。
然而,这股无处不在的紧张,却并未完全吞噬掉所有的生机。
在营地边缘,靠近黎姜母族暂居地的那片向阳坡地,此刻正顽强地焕发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混合着泥土芬芳、生命悸动与殷切期盼的奇异氛围。
这片坡地是新近开辟出来的,几垄田畦被规整得一丝不苟,泥土湿润而松软,在晌午的阳光下泛着深沉的乌光,仿佛能攥出油来。
它与不远处那片终日被灰暗雾气笼罩、枝干扭曲如鬼魅的橡胶林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一者孕育希望,一者散发不祥。
此刻,田垄边站着数人。
嬴昭一身简便的玄色深衣,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细细捻动,感受着其中的湿度与肥力。
黎姜站在他身侧,素白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庄重,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悬挂在胸前的那枚泉眼之核。
年轻的少府章邯则侍立一旁,手里紧紧捧着他的宝贝记录板和炭笔,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面对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还有一位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农官,他那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泥痕的双手,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四周,由黑冰台少年军组成的警戒线悄无声息,将这片区域与外界隔绝开来,肃杀中更添几分神秘。
“就是这里了。”
嬴昭松开手指,任由黑土从指缝滑落,声音平稳地开口,“章少府,你确定这片地是营区附近灵气……嗯,按你们的说法,‘地气’最旺、最养人的地方?
”
章邯闻声,立刻躬身回应,语气带着属官特有的严谨:“回殿下,下官与几位精通地脉堪舆的匠人反复勘验、比对过。
此地日照最为充足,取水也极便利,更重要的是,地底深处似有微弱暖流涌动,使得土壤终年温润,非但寒气不侵,反而生机内蕴。
若用以种植寻常五谷,产量至少能凭空增添三成!”
旁边的老农官也按捺不住,用带着浓重乡音的语调颤巍巍补充:“殿下明鉴!
老朽侍弄土地一辈子,这地,是真正的宝地啊!
肥得流油,种啥长啥!
老汉我敢拿这辈子的名声担保!”
嬴昭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黎姜,那眼神中的询问温和而坚定:“准备好了吗?
”
黎姜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周遭所有清新的气息都纳入肺中。
她郑重地用双手捧起胸前的泉眼之核。
那枚原本只是微微泛着光泽的晶石,此刻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心绪,内部开始流淌起温润而浓郁的绿色光华,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般,一起一伏,规律地脉动着。
“殿下,开始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玉石相击,清晰而坚定。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缓缓阖上双眸,双手虚托着散发绿芒的泉核,朱唇轻启,一段古老而晦涩、韵律奇特的百越祷文如溪流般潺潺诵出。
那声音空灵、悠远,不似人间言语,仿佛在与脚下厚重的大地私语,与周围流动的清风唱和,与天空倾泻的阳光共鸣。
渐渐地,她周身似乎也荡漾起一层淡淡的、肉眼难辨的绿色光晕,与泉眼之核散发出的光芒交织、融合,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林间走出的自然精灵。
蓦地,黎姜双眸睁开,眼底一抹翠绿精光闪过,清叱一声:“生灵化雨,去!”
她双手如托举千钧,又似引导洪流,泉眼之核骤然光华大盛,一道凝练得近乎实质的碧绿光柱激射而出。
这光柱并未直接轰击田地,而是在离地一尺有余的空中骤然炸开,化作亿万细密如牛毛、晶莹剔透的绿色光点,淅淅沥沥,如同一场神圣而温和的甘霖,均匀地洒落在刚刚埋下火云薯种薯的田垄之上。
光雨接触到泥土的瞬间,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去,被那黝黑的土壤贪婪地吸收。
紧接着,让章邯和老农官终生难忘的神异景象发生了——
那片刚刚翻新、除了湿泥空无一物的田垄上,竟以肉眼清晰可辨的速度,顶开了一处处微小的土包,探出了一点点、一抹抹娇嫩欲滴的翠绿尖角!
“神……神迹!
这……这是农神显灵了啊!”
老农官“噗通”
一声双膝跪地,激动得浑身如筛糠般抖动,指着田垄,嘴唇哆嗦着,除了“神迹”
二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词句,浑浊的老眼里已满是泪水。
章邯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殿下与黎姜姑娘手段非凡,但亲眼目睹这完全违背万物生长常理的景象,仍是心神剧震,手中的炭笔“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正以惊人速度焕发出澎湃活力的田地,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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