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针的针尖刚刺破神门穴,他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那不是痛,是某种更刺骨的寒意顺着经络往脑子里钻,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扯开他记忆的封条。
涪翁的声音像块冷铁,压得监工喉结直颤。
程高蹲在三步外,看见师父的指尖在针尾轻轻旋了半圈,针身便没入皮肉三分。
监工突然抽搐起来,额角的刀疤跟着一跳一跳,嘴里溢出含混的呓语:火...火图腾...香案上的青铜鼎...
是太乙教的标记。涪翁的瞳孔微缩。
程高记得,去年他在天禄阁残卷里见过——那是个盘绕着蛇与火焰的图腾,象征焚旧世,生新道。
此刻监工的眼白泛起血丝,眼尾却弯出恐惧的弧度,仿佛正看见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景象:大...大人穿玄色官服,蟒纹在腰上爬...他说,所有碰过医书的人都得死...
蟒纹官服?赵子衡突然低呼。
他伤处的血已经凝成暗褐的痂,此刻却因激动挣得程高胳膊发疼,那是王莽新朝的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纹饰!
我爹在南阳见过,说是...说是新帝身边的近臣才敢用金线绣蟒眼!
涪翁的指节在针柄上捏得发白。
他能通过问心针的震颤感知监工的记忆:雕梁画栋的高堂里,红烛烧得噼啪响,穿蟒纹官服的人正把一锭金子拍在案上,金锭下压着张名单——最上面的名字,是涪水渔翁。
原来你们连朝廷都渗透了。涪翁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
他抽回问心针,监工立刻像被抽了筋骨的麻袋,瘫在松针堆里直喘气。
程高注意到师父腰间的青铜古印突然泛起热意,印面上的纹路又深了几分,隐约能辨出道之敌,必诛几个古篆。
那狗官说...监工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草叶上,说《针经》要是现世,天下人都只信医不信神,太乙教的香火就得断...得断啊!他抓着涪翁的裤脚,指甲缝里还沾着迷魂粉的绿渣,我就是个跑腿的,真不知道更多了!
求您...求您留我条命...
涪翁一脚踢开他的手。
玄针囊在腰间晃出冷光,他抽出根细如牛毛的废脉针,在监工的曲泽、少海、通里三穴连点三下:留你?
等你养好伤再带人来砍我?针入皮肤的瞬间,监工的胳膊突然抽搐着蜷成鸡爪状,脸上的恐惧变成了茫然——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经络了,像突然被抽走了线的木偶。
师父这是...程高的声音发紧。
他跟了三年,知道废脉针专封人周身大穴,轻可废其武功,重能断其生机。
涪翁没回头,只淡淡道:留他条命,但再动不了刀枪。
也算应了针入三息定生死的规矩——他这三息,活了。
王二狗的砍柴刀地磕在石头上。
少年盯着瘫软的监工,又看看师父腰间的玄针囊,突然挠了挠头:那...那咱们现在咋办?
他们还会来吗?
涪翁抬头望向林外的山影。
月光把山棱照得像刀背,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是刚才黑衣人伤口的血,混着松脂的甜腥。
他摸了摸玄针囊上的青铜古印,指尖能触到新浮现的纹路,那是《针经》里治未病的篇章。
太乙教不会善罢甘休。涪翁转身时,玄针囊撞在程高肩头,他们怕的不是我这把老骨头,是医道传下去。他蹲在赵子衡面前,后者正盯着地上的双刃发怔——刀刃上的毒已经被月光晒得泛白,像条僵死的蛇,你说想学医?
从今天起,你第一个功课就是守着这些残卷。
记住,医道不是藏在书里,是藏在守书人的骨血里。
赵子衡的手按在伤处,那里还疼,但疼得踏实。
他望着涪翁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医道,是劈开黑暗的剑。此刻月光漏进松林,照在师父的玄针囊上,青铜古印的光映得他眼眶发热:我...我记下了。
林外的夜枭又叫了一声。
这次叫声里多了丝沙哑,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程高抱着赵子衡往林外走,回头时看见师父站在那堆残针旁,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风卷起几片带血的松针,飘到他脚边又落下,仿佛在地上画了道暗红的线——那是今晚的血气,还没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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