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那颗被世间医者称为“医星”的古老星辰,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灼烧着暗夜的幕布,光芒如剑,直刺大地。
涪翁体内的传承金印滚烫如火,那玄奥的符文已然填满了绝大部分,只在最核心处,留下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空白。
最后一角,即将圆满!
传承将成,医道系统将启!
他知道,自己的最后一个弟子,或者说,这片土地上医道传承的最后一块拼图,即将出现。
然而,他的目光扫过三十六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那股来自金印的共鸣,迟迟未曾响起。
村中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盲童,心头那捧医道之火确实旺盛得惊人,可那孩子更像一株向阳而生的野草,只顾着汲取阳光雨露,拼命生长,却从未想过要成为谁的“传承”。
他天生就是医者,而非弟子。
至于柳家那名掌事的女子,聪慧果决,已然将三十六村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她的心,早已偏向了运筹帷幄的政道,手中的针,许久未曾沾染病人的气血了。
难道,寻寻觅觅,终是一场空?
涪翁仰头,望着那颗亮得刺眼的医星,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冷笑。
“难道我涪翁穷尽一生所求的医道,这泽被苍生的无上法门,注定要断在我这一代的手里?”
这声悲凉的自语,还未散入夜风,便被山间传来的喧嚣打断。
数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村民们感念他的恩德,竟在后山的山庙里,为他偷塑了一尊“针祖像”,香火鼎盛,日夜有人跪拜。
神?他们竟敢将一个与病痛缠斗一生的凡人,捧上神坛!
怒火瞬间点燃了涪翁枯瘦的身躯。
是夜,他未乘舟,也未走寻常山路,只身一人,手持一根平日里用以攻克顽疾的赤色长针,如鬼魅般潜入山庙。
庙内,他的塑像被雕刻得宝相庄严,眉宇间满是悲悯,仿佛真是普度众生的神只。
村民们质朴的愿望,在他眼中却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医者,是人!是与死神抢夺性命的凡人!”他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那根赤针插入塑像心口,真气到处,内力引燃了干燥的木胎。
火焰“轰”地一声从神像内部炸开,瞬间将其吞噬。
在冲天的火光中,村民们惊恐地赶来,却只看到涪翁冷峻如冰的侧脸。
他没有解释,只是待那神像化为一地灰烬后,默默在废墟中立起一块石碑,以纸代笔,刻下八个字——医者无神,唯病为尊。
归途中,他乘一叶扁舟,任其顺流而下。
月光如水,洒满江面。
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我要传的,不是涪翁这个名字,更不是什么狗屁针祖……我要的,是让这世间任何一个为子女病痛而焦心的村妇,都能毫不犹豫地、精准地扎中救命的三里穴。”
他的话语,似乎并未能让所有人理解。
那个盲童,在听闻涪翁焚像立碑,又日日望天兴叹后,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认为,是自己的资质不够,是自己的诚意不足,才让师尊的传承印记迟迟无法圆满。
于是,他独自一人,走到了三十六村的生命源头——涪水之源,在一块青石上盘膝静坐。
整整三日三夜,他不饮不食,以自己心中那团纯粹的医道心火,去催燃那部早已烂熟于心的《针歌》全篇。
他要以自身为祭品,以性命为柴薪,点燃这传承的最后一角,强行引动那金印降临!
他的身体渐渐冰冷,嘴唇干裂,渗出丝丝血迹,可口中吟诵的针歌却愈发清晰、高亢,带着一股决绝的悲壮。
当涪翁疯了一般赶到时,盲童的气息已是若有若无。
他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一步跨到盲童身前,并指如电,一根金针瞬间刺入盲童心脉,强行封住了他那正在疯狂燃烧的心火。
“蠢材!”涪翁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与心痛,“你不是祭品,你是火种!是谁准你,替我来决定这医道的传承?!”
这一幕,彻底震醒了柳妻。
她看着被涪翁救下、陷入昏迷的盲童,又看着涪翁那悲愤交加、几近绝望的神情,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传承,不是一个人的事。
寻找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本身就是一条死路。
三日后,她以三十六村联盟掌事人的身份,召集了所有村落的代表和医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站在高台之上,声音清越而坚定:“从今日起,废除‘守言人’世袭制!我柳家,不再是涪水医道的唯一守护者!”
满场哗然!
她却不管不顾,继续高声道:“我提议,立‘无师盟约’!从今往手,凡我三十六村之人,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能亲手救活十人者,便自动成为医道传习者,有资格收徒授业!凡能独创一门有效新法者,必须无条件传授给至少三名弟子!我们不再需要苦苦寻找下一个涪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让这片土地上,涪翁,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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