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个人,无论是踱步的、踏脚的还是哭泣的,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们茫然四顾,脸上泛起潮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股无形的暖流,在他们彼此之间流淌,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身边每一个陌生人的气血波动,仿佛十个人在这一刻,共享了同一个身体。
满堂哗然!
那些饱读诗书的儒臣们,即便看不懂其中玄妙,也被眼前这近乎神迹的景象震慑得哑口无言。
柳妻缓缓睁开眼,目光如针,刺向为首的国子监祭酒,淡然道:“你们要的‘师承’,就在这十个人的颤斗里。”
寒冬骤至,酷烈异常。
流民营中,冻疮成了最凶恶的敌人。
阿禾在一处窝棚前,见到一位老妪,她的双手肿胀如馒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皲裂血痕。
阿禾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剧震。
那些裂口的形状,勾勒出的轮廓,竟与他记忆中的九州山川地图有七八分相似!
更让他骇然的是,当他通过“泥印”的感应将老妪手上的“地图”与天下大势对应时,发现每当某地灾情加重——例如北方传来饥荒的消息,南方爆发瘟疫的传闻——她手上对应“地图”区域的裂口,便会渗出更多的血珠。
阿禾打来一盆温汤,将老妪的手轻轻浸入其中。
温热的水汽蒸腾,水中竟浮现出无数模糊的光影。
光影之中,似有千千万万的人在九州各处,重复着各种零散而本能的动作:有人在拍打后背,有人在寒风中跺脚,有人在不停地搓揉耳朵……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行为,如同一颗颗散落的星辰,在“泥印”的宏大感应之下,被一条条无形的线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幅浩瀚的人体自救星图。
涪翁的残念在他识海中悠悠一叹:“当年我穷尽一生,唯恐典籍焚毁,大道断绝。今日方知,人心,才是这世间最坚不可摧的竹简。”
另一边,一群孩童在结了冰的泥地上嬉戏摔跤。
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扑倒在地,肩膀重重着地,正好压在了身下那个孩子的胸口“膻中穴”上。
被压的孩子本有心悸的旧疾,时常胸闷气短,此刻被这猛力一压,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觉得一股暖流自胸口轰然散开,淤积的闷气一扫而空,呼吸瞬间畅达无比。
两个孩子不知其中奥妙,只觉得这种撞击异常快活,于是发明了一种“撞穴游戏”,专门寻找松软的土地互相扑撞。
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进来,最终演变成一种名为“滚地龙”的玩法。
阿禾在暗中观察,并悄然调整了他们游戏场地的土质与湿度,使得每一次撞击的冲击力,都能更精准、更柔和地传导,最大程度地激发人体的“八脉交会穴”。
终于,在某个黄昏,数十个孩子玩到兴起,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扑倒,叠成一堆。
就在他们身体层层相压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他们体内同时爆发。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长啸,啸声冲天而起。
数十丈外,一棵早已枯死的百年老树,竟被这啸声震得满树枯叶簌簌而下,如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那是近百人“宗气”在同一瞬间同步爆发,引动天地元气的宏大景象!
然而,就在当晚深夜,阿禾猛地从入定中惊醒。
他丹田内的“泥印”竟毫无征兆地黯淡下去,那流转不息的金色气流彻底停滞,变得死气沉沉。
他尝试沟通之前感应到的“共通网络”和“自救星图”,却发现所有向外的连接通道,都被一种冰冷而霸道的力量彻底屏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议政堂地坛内,那十块用以记录的骨签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剧烈共振。
柳妻赶到时,其中三枚骨签已“砰”地一声,化为齑粉。
她脸色一变,立刻急召秘卫查探。
很快,消息传来:有人在城外百里坡,设下了一座“镇脉坛”,以失传已久的九鼎残铁为阵基,布下了歹毒无比的“绝医阵”,意图从根源上,斩断这股刚刚萌芽的民间自发医道气机!
柳妻眼中寒光一闪,却没有派人去毁坛。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七枚骨签,随即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命令。
她让侍卫将所有骨签全部取来,亲手将其埋入地坛的中央,然后取来药酒,混入自己的指尖血,亲手浇灌下去。
她口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们想堵住河流?可这条河,是从千万人的疼里长出来的。”
而在遥远的西境,一座荒芜的山巅上,阿禾正仰望星空。
他看到,高悬天际的北斗七星中,主杀伐的第七星“瑶光”,正在忽明忽灭,光芒极不稳定。
那感觉,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正以整片天穹为纸,以星辰为墨,写下了一针。
一针足以封镇天地的针。
却又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故意不让世人看见。
阿禾的呼吸停滞了。
敌人斩断了他向外感知的路,却也给他指明了唯一的方向。
既然无法再从天地万物中“取”,那便只能向自己的身体里“求”。
这条连接被斩断了,那他就必须用一种更决绝,更强大的方式,将它重新打通。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或许,他需要一个全新的信物,一个足以承载他所有意志与力量的祭品。
那不再是倾听,而是一种宣告。
那代价,也绝不仅仅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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