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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州府值房。
烛火摇曳,将陈暮伏案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他正在复核一批关于春耕粮种分配的文书,试图用这些繁琐的庶务来压下心头因西山之事而泛起的不安。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以及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突然,值房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陈暮猛地抬头,只见一名浑身被夜露打湿、甲胄上还沾着草屑的“暗戟”队员,未经通传便直接闯入,单膝跪地,声音因急速奔跑而带着颤音:
“大人!西山急报!伏击成功,格杀贼寇十余人,生擒头目赵六!”
陈暮心中一松,但看到来人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充满焦急,心又立刻提了起来:“讲!”
“据赵六招供,西山纵火乃沮鹄声东击西之计!其真正意图,乃是在城中制造混乱,借机从甄府接应人或物,甚至他本人,趁乱出城!”
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迷雾!陈暮豁然起身,案几上的笔筒被衣袖带倒,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竟未察觉,脑海中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甄宓的“病重”,那神秘的货郎,绸缎庄的惊鸿一瞥,还有西山那指向明确的碎片信息……这一切,都是为了掩护沮鹄金蝉脱壳!
“何时招供?消息传回用了多久?”陈暮语速极快,声音冷冽。
“不到半个时辰!雷队率正押解俘虏赶回,命属下快马先行禀报!”
半个时辰……足够发生很多事了!陈暮额角青筋微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即刻起,四门落闸,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格杀勿论!第二,调集所有可用‘暗戟’及州府卫队,立刻包围甄府,只围不攻,任何人不得出入!第三,通知巡城司,加派兵马,巡查各主要街道,尤其是通往各门要道,发现可疑人员、车辆,一律扣留核查!”
“诺!”那名“暗戟”队员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陈暮随即抓起案头一枚令箭,对闻声赶来的值班书佐厉声道:“你立刻持此令,前往程公府邸,禀明情况,请程公坐镇州府,协调各方!”
书佐不敢怠慢,接过令箭匆匆离去。
陈暮则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剑,系在腰间,大步向外走去。他必须亲自去甄府!他要看看,这条濒死的毒蛇,到底要如何脱身!
夜色下的甄府,原本的寂静被骤然打破。
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火把的光芒如同一条条游动的火蛇,迅速将整座府邸包围。铁甲摩擦的铿锵声,兵刃出鞘的冷冽声,以及低沉的呵斥命令声,交织成一曲肃杀的前奏。
“奉令!封锁甄府,所有人等,不得出入!”带队的一名“暗戟”校尉声音洪亮,穿透朱漆大门。
府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慌的哭喊和杂乱的脚步声。门房战战兢兢地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外面甲胄鲜明、刀枪林立的士兵,吓得瘫软在地。
陈暮骑马赶到时,包围圈已经完成。火光映照下,他脸色沉静如水,唯有紧抿的嘴唇和眼中跳跃的火焰,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情况如何?”他勒住马,问那名校尉。
“回大人,府内虽有骚动,但无人强行冲出。已按您的吩咐,只围不攻。”
陈暮点头,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大门,以及高耸的院墙。沮鹄,你会怎么出来?混在仆役中强行冲出?还是另有密道?
“大人!有情况!”一名负责监视后门的哨骑飞马来报,“半刻钟前,有一辆装载污物的马车从后门出府,按惯例前往城东倾倒场!弟兄们因未得戒严令,按往日规矩,稍作检查便放行了!”
污物车!又是污物车!
陈暮瞳孔骤然收缩!之前就怀疑过这个渠道!他之前下令加强检查,但并未完全禁止,以免打草惊蛇。没想到,对方偏偏就利用了这看似寻常、却又最容易忽视的环节!而且是在戒严令下达前的短暂空窗期!
“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陈暮急问。
“刚走不久!按路线,应是往东门方向!”
东门!陈暮瞬间想起,东门外码头林立,水路交错,最是方便隐匿和逃离!
“追!”陈暮毫不迟疑,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你带一队人,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其他人,随我去追污物车!”
马蹄声如雷鸣,敲碎了邺城东区的宁静。陈暮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数十名精锐的“暗戟”骑兵,火把连成一条奔腾的火龙,直扑东门方向。
夜风扑面,带着寒意,却吹不散陈暮心头的焦灼。他不断催动战马,心中飞速计算着时间。污物车速度慢,他们骑马追赶,应该来得及在其出城前截住!
沿途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兵马惊动,纷纷躲避,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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