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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的密报以最快的速度送达邺城,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司空府内的反应,外人无从得知,但数日之后,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命令自邺城发出:司空府东曹掾、深得曹操倚重的谋臣程昱,以“巡阅东南军务,督导平叛事宜”为名,持节南下,不日将抵达汝南。
消息传至平舆城,汝南郡守吴大人惊得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掉落。程昱!那可是以刚戾严苛、执法无情着称的程仲德!他的到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区区安成县的匪患,其背后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整个汝南郡的官场,顿时笼罩在一片无形的恐慌之中。先前对陈暮这位“特使”尚且能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的官员,此刻都收敛了许多,办事效率陡然提高,生怕被这位即将到来的“活阎王”抓住一丝错处。
陈暮闻讯,心中亦是凛然。程昱亲自前来,说明邺城对他密报的高度重视,也意味着曹操已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对许都乃至关联郡县的反对势力,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算。自己点燃的引线,终于引来了足以摧城拔寨的雷霆。
他立刻调整策略,暂停了所有可能打草惊蛇的明面调查,转而更加隐秘地梳理已掌握的证据链条,并加强了对那三名“南客”的看守,确保人证万无一失。同时,他行文郡守府,要求全力准备迎接程昱事宜,姿态做得十足。
程昱来得极快。不过旬日工夫,其仪仗便已抵达平舆城外。没有过多的排场,仅有百余精锐扈从,但那股肃杀凛冽之气,却让迎接的汝南众官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程昱年已六旬,须发皆白,但身板依旧挺直,一双鹰目锐利如昔,扫视过来时,仿佛能剥去一切伪装。他并未入住郡守府安排的奢华馆驿,而是直接进驻了城防军营,其意不言自明。
接风宴席草草而过,程昱甚至未动几筷。次日一早,他便在军中大帐升堂,召见郡守、郡丞、都尉以及陈暮等一干官员。
帐内气氛凝重。程昱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听取了吴郡守关于平叛进展的汇报,未置一词。待其说完,程昱目光转向陈暮:“陈特使,陛下委你巡案汝南,查勘乱源,可有收获?”
陈暮早有准备,起身拱手,声音清晰沉稳:“回禀程公,下官奉旨查勘,不敢懈怠。经初步探查,安成民变,确有隐情。匪首虽多系本地流民豪侠,然其钱粮兵甲,来源蹊跷。更查获往来密信数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瞬间苍白的吴郡守,“以及,擒获自南方而来、形迹可疑之细作三人,现已秘密看押。种种迹象表明,此次民变,恐非孤立,背后或有朝中、宫中之人,与外部势力勾连,意图不轨!”
他虽未直接出示铁证,但点出“密信”、“南方细作”、“朝中宫中”,已如惊雷炸响。帐内众官无不色变,吴郡守更是额角冷汗涔涔。
程昱冷哼一声,声如寒冰:“哦?朝中宫中?吴郡守,你治下生出如此大逆之事,竟毫无察觉?”
吴郡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下官……下官失察!下官只知全力剿匪,实……实不知背后有如此惊天阴谋啊!程公明鉴!”
“不知?”程昱目光如刀,“那你可知,郡内永昌货栈,近来频繁转运南帛,资金往来巨大,与宫苑用度隐有勾连?你可知,郡中某些豪族,与许都某些清流大臣过从甚密,暗通款曲?”
他每问一句,吴郡守的脸色便白上一分,这些问题,有些他略有耳闻却不敢深究,有些则全然不知,但程昱能如此清晰地指出,说明对方掌握的情报,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可怕!
“下官……下官……”吴郡守匍匐在地,已是语无伦次。
“无能!昏聩!”程昱厉声斥道,“即刻起,汝南郡一应军政要务,暂由本官节度!吴守,你戴罪留任,配合调查,若再有一丝懈怠,军法不容!”
三言两语,程昱便夺了郡守之权,立威于当场。众官噤若寒蝉,心中那点侥幸顷刻间烟消云散。
震慑住汝南官员后,程昱单独召见了陈暮于其临时书房。
与帐中的冷厉不同,此时的程昱神色稍缓,但目光依旧锐利。“明远,你做得好。”他接过陈暮呈上的密信原件、银牌拓样以及初步审讯笔录(三名“南客”在程昱带来的专业刑讯人员手中,已开了口),仔细翻阅。
“宫中宦官,荆州刘表,汝南豪强,许都清流……哼,好一张大网!”程昱放下信件,眼中寒光闪烁,“陛下身边,总是不乏‘忠臣’啊。”
陈暮垂手而立:“程公,如今证据确凿,是否应立即禀明司空,对许都……”
程昱抬手打断了他:“许都之事,司空自有计较。眼下首要,是稳住汝南,将此地关联势力连根拔起,切断其内外勾连的渠道,拿到更多、更扎实的口供证据!打草,必然会惊蛇,我们要做的,是在蛇反应过来窜逃或反噬之前,将其七寸牢牢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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