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昱坐镇平舆,如同磐石坠入激流,瞬间改变了汝南的势力格局。他带来的不仅是权威,更有一套高效而冷酷的执行体系。
依据陈暮先前梳理的线索与那三名“南客”撬开的口供,一场针对汝南郡内潜在反对势力的清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
城西的永昌货栈首当其冲。在一个天色未明的凌晨,大队官兵突然包围了货栈及相连的几处仓库。抵抗是徒劳的,货栈掌柜及核心伙计试图销毁账册,却被抢先一步控制。搜查结果令人心惊:不仅查获了大量尚未转运的南帛、荆州漆器,更在隐秘地窖中起出制式兵刃数十把,弓弩十余副,以及一批与宫中器物风格相近的金银器皿。最重要的,是几本暗账,清晰记录了近一年来与许都某些府邸、乃至宫内某处机构的隐秘资金往来,数额巨大,用途暧昧。
几乎同时,郡兵分头出动,直扑名单上的几家地方豪强坞堡。这些家族平日倚仗势力,与郡府官员往来密切,甚至暗中参养部曲,在地方上堪称土皇帝。然而,在程昱的军令和精锐州兵面前,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余者尽数擒拿。从这些坞堡中,搜出了与永昌货栈类似的往来凭证,以及更多与许都郗虚等清流大臣的私人信件,信中虽多用隐语,但提及“大事”、“清侧”、“静待时机”等字眼,其心可诛。
平舆城内,亦有多名郡府官吏被直接从衙署带走,包括一位与吴郡守关系密切的郡丞和掌管仓曹的令史。罪名是渎职、贪墨,以及与地方豪强、不明商旅往来过密,涉嫌泄露军政机密。
程昱手段酷烈,行事果决,不留丝毫情面。一时间,汝南郡内,尤其是平舆城,血雨腥风,人人自危。往日与那些豪强、货栈有所勾连的官员、士绅,无不胆战心惊,唯恐下一刻缇骑便叩响自家门扉。
陈暮并未直接参与抓捕行动,他的职责更多是协助程昱梳理情报、研判证据。这一日,他受程昱之命,前往临时设立的囚所,提审那位面如死灰的吴郡守。
曾经的郡府主宰,如今身陷囹圄,官袍褴褛,头发散乱,短短数日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囚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霉味与绝望的气息。
陈暮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吴郡守对面,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吴大人,时至今日,还有何言?”
吴郡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盯着陈暮,忽然发出一阵嘶哑的惨笑:“陈特使……陈侍郎……好手段,好手段啊!程仲德这把刀,被你使得真是锋利!”
陈暮神色不变:“刀是否锋利,在于所斩是否为荆棘。吴大人,你若早将所知内情上禀,何至今日?”
“上禀?哈哈……上禀给谁?许都?邺城?”吴郡守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怨毒与恐惧,“你们根本不懂!这汝南,这天下,就是个泥潭!一脚踏进来,谁能独善其身?郗虚那些人,手眼通天,与宫中……与荆州……都有牵连!我一个小小的郡守,敢得罪谁?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个安稳!”
他喘着粗气,像是要将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恐惧都倾泻出来:“是!我知道永昌货栈不干净!我知道那几家豪强私下蓄力!我知道钱粮流向有问题!可我敢查吗?查下去,死的第一个就是我!你们现在威风,拿着刀剑,想杀谁就杀谁!可你们想过没有,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动了这些人,许都那边会善罢甘休?宫里那位……会怎么想?”
陈暮静静听着,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吴郡守的辩白,与其说是喊冤,不如说是一种崩溃下的推诿与恐惧。他代表了乱世中许多地方官员的无奈与选择,但,这并非渎职、乃至默许叛逆的理由。
“所以,你便选择了同流合污,或者说,默许他们在你治下编织这张大网?”陈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安成民变,死者何辜?流离失所者何辜?你口中的‘安稳’,是建立在多少百姓的血泪与朝廷的危机之上?”
吴郡守哑口无言,颓然瘫倒在地,只是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陈暮站起身,不再看他。他知道,从这位郡守口中,已经得不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他的精神已经垮了。剩下的,是那些冰冷的物证,以及程昱手中更专业的审讯所能撬开的、更核心的秘密。
汝南的血雨腥风,不可能完全封锁消息。尤其是程昱如此大张旗鼓的清洗,各种或真或假的风声,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了许都。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那些与汝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势力。
光禄大夫郗虚府邸,密室内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和恐慌。
“程昱!是程昱那条老狗亲自去了!”一位老臣声音发颤,手中的茶杯晃得厉害,茶水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永昌货栈被端了!李家、赵家那几个坞堡被破了!吴勉(吴郡守)也被下狱了!我们……我们在汝南的根基,完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