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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一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也格外寒冷。
襄阳城头的积雪渐渐消融,雪水混合着去冬的血污,沿着斑驳的墙砖汩汩流下,在城墙根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泥泞。寒意并未随着积雪的融化而散去,反而带着一种湿冷的穿透力,渗入人的骨髓。
然而,这冰雪消融的景象,终究带来了一丝万物复苏的气息。至少,坚冰封锁的汉水开始重新流动,带来了上游的生机,也带走了部分战争遗留的污秽。
陈暮站在修复一新的城墙上,眺望着远方。荆山方向,周瑜的营寨依旧稳如磐石,旗帜在料峭春风中飘扬,无声地宣告着对手的存在与耐心。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已经停止,双方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僵持。
城内的重建工作进展迅速。在王粲的得力组织下,大部分毁于战火的民宅得以重建,集市重新开张,虽然远不如战前繁华,但基本的秩序和生计已经恢复。农田里,也开始出现了农人忙碌的身影,抓紧时节进行春耕。战争留下的创伤正在缓慢愈合,但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深埋的恐惧,却非一朝一夕能够抹去。
张辽的骑兵与文聘重新整编的水陆军进行了数次联合操演,战力稳步提升。陈暮利用这段相对和平的时期,大力整饬军备,督促工匠打造器械,囤积粮草。他知道,与周瑜的和平是暂时的,下一次交锋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使君,江陵急报!”一名信使匆匆登上城楼,呈上书信。
陈暮展开一看,是江陵守将发来的。信中详细汇报了刘备军南下的最新动向。刘备果然打着“左将军奉诏抚民”的旗号,一路南下,并未强攻城池,而是以招抚为主。荆南四郡中,兵力最弱、距离最近的武陵郡太守金旋,在刘备大军压境和内部部分官员的劝说下,已然献城归附!
“刘备动作好快!”跟在陈暮身边的张辽看了信,浓眉紧锁。
陈暮将信收起,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荆南四郡,本就各自为政,兵力薄弱。刘备携皇叔之名,有关张赵云之勇,诸葛亮之智,取之并非难事。武陵已下,长沙、桂阳、零陵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继续道:“刘备此举,看似避开我军与周瑜的锋芒,另辟蹊径,实则是要在荆州扎下根基。一旦让其尽得荆南,整合力量,必成心腹大患。”
张辽握拳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坐大?末将愿率轻骑南下,趁其立足未稳,袭扰其后!”
陈暮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南方:“文远,我知你求战心切。但丞相严令,我等首要任务是稳固襄阳,防范周瑜。且刘备南迁,携民而行,速度虽慢,却深得民心。我军若贸然南下追击,一则可能被周瑜所乘,二则……恐失荆北人心,被斥为穷兵黩武,反助刘备声望。”
他叹了口气:“眼下,我们只能加紧稳固自身,同时密切关注刘备动向,并将此间情形,详细禀报丞相,请丞相定夺。”
就在陈暮收到江陵急报的同时,荆山脚下的江东大营中,周瑜也得知了武陵易主的消息。
中军帐内,炭火盆驱散着春寒。周瑜披着一件裘袍,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偶尔以袖掩口,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鲁肃、程普、韩当、周泰等文武重臣分列左右。
“刘备……刘玄德,果然非池中之物。”周瑜放下军报,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却依旧清晰,“我等在此与陈暮、张辽对峙,他却趁机南下收取荆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程普愤然道:“都督!刘备此举,无异于趁火打劫!若非我军在此牵制曹军主力,他焉能如此轻易得手?如今他坐享其成,岂能容他!”
韩当也附和:“是啊都督,不如分兵南下,与刘备争夺荆南!岂能让他白白占了便宜!”
周瑜抬手,止住了众将的激愤之言。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鲁肃:“子敬,你以为如何?”
鲁肃沉吟道:“都督,刘备取荆南,虽在我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此人素有雄才,又得诸葛亮辅佐,其志不小。如今之势,我军若强行分兵南下,一则兵力分散,恐被襄阳曹军所乘;二则,与刘备交恶,殊为不智。”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曹操虽经襄阳之败,然根基未损,仍是我江东大敌。刘备新得荆南,根基未稳,其势尚弱。于我而言,多一个弱小的刘备在荆南牵制曹操,总好过让曹操完全掌控荆州。不如……暂且默认现状,甚至可遣使示好,维持表面同盟,共抗曹操。待日后……再做图谋。”
“示好?”周泰眉头紧皱,显然不满。
周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子敬之言,老成谋国。刘备,枭雄也,不可不防,但眼下,亦不可轻易为敌。曹操在北,势大,方为我江东首要之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痒意,决断道:“传令,加派细作,密切关注刘备在荆南动向,尤其是其与曹军是否有接触。同时,以我名义,修书一封与刘备,祝贺其得武陵,重申孙刘两家盟好之意,共抗国贼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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