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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统的囚院在子时过后愈发死寂,唯有秋虫在墙根角落发出断续的鸣叫,更添几分凄清。连续十余日的暗中观察,他已摸清了守卫换岗时那短暂的空隙——大约有十息左右的时间,新岗未至,旧岗精神最为松懈。
今夜乌云蔽月,正是行动良机。
他屏息贴在门后,耳廓微动,捕捉着门外士卒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甲叶摩擦的轻响。当时辰将至,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与低语交接时,他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并未试图打开那沉重的门闩,而是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勐地一个冲刺,足尖在院内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连点两下,借力腾空,双手如铁钩般猛地扣住高墙内侧上沿!那被刻意打磨光滑的墙面,终究留有些许微不可察的粗糙之处,被他灌注了全身残余气力的手指死死抠住!
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他闷哼一声,凭借惊人的臂力和腰腹力量,硬生生将身体引了上去,一个翻滚,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墙外狭窄的巷道阴影里。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他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巷道两端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隐约传来。
按照那日纸条上暗示的模糊方向,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向东,那是湘水码头的方向。身影融入深沉的夜色,如同鬼魅,避开主要街道,专挑屋檐下的阴影和废弃的巷弄穿行。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过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进入下一片民居区域时,斜刺里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什么人?站住!”
是巡夜的交州军小队!凌统心头一凛,毫不迟疑,身形猛地加速前冲,试图强行突破。
“有奸细!拦住他!”小队队长反应极快,立刻吹响了警哨。尖锐的哨音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凌统暗骂一声,知道行踪已暴露。他不再隐藏,爆发出全部速度,向着记忆中东门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脚步声、呼喝声、警哨声迅速汇聚,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更多的巡夜队伍被惊动,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火把的光芒开始在各处街口亮起,交织成一张逐渐收紧的光网。
州牧府书房内,陈暮正与庞统对着荆南地图低声商议着屯田点的设置。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撞击声由远及近。
“报——!”一名亲卫都尉未经通传便闯了进来,脸色严峻,“主公,军师!囚禁凌统的别院出事!守卫被发现被打晕,凌统……不见了!城内巡夜兵马正在围捕!”
陈暮持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舆图上,晕开一小团污迹。他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何时发现?”
“约一刻钟前!目前发现其踪迹在东城一带,正试图向码头方向逃窜!”
庞统三角眼中寒光一闪:“好个凌公绩!果然不是安分之辈!主公,看来这泉陵城内,还有江东的耗子没清理干净!”
陈暮放下笔,面色沉静,不见喜怒:“能在他被囚禁后还能传递消息,协助越狱,此人潜伏甚深,且能量不小。传令:”
“一,封锁四门及所有通往湘水码头的要道,许进不许出!”
“二,全城戒严,逐户排查,重点是东城区域所有空置房屋、货栈、仓库!”
“三,水军出动,封锁附近江面,严密盘查所有船只!”
“四,将看守囚院的卫兵及其直属上官,全部收押,交由军法司严加审讯!”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冰冷。亲卫都尉领命而去。
庞统阴恻恻地道:“主公,此事倒是个机会。正好借此良机,将城内暗藏的钉子,好好清理一番。统请命,亲自督办此事。”
陈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但要掌握分寸,莫要搞得人心惶惶,影响民生恢复。”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中开始零星亮起的火把和隐约传来的喧嚣,眼神深邃:“凌统若能逃出去,必成日后大患。若逃不出去……也要让他这块硬骨头,为我所用,至少,不能让他再回到江东。”
庞统会意,躬身退下,身影很快融入外面的黑暗中,如同一条出击的毒蛇。
城内的骚动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军营。尤其是魏延所部,本就新老混杂,人心未附,夜间的警哨和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发了躁动。
“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江东打过来了?”
“还是营里出乱子了?”
各种猜测在营帐间飞速流传,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一些原江东降卒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疑神疑鬼,有人下意识地抓起了身边的兵器。而交州老兵则警惕地盯着这些“新弟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都慌什么!”魏延如同猛虎般冲出军帐,赤着上身,手提长刀,怒目圆睁,“各归本位!擅动者,斩!”
他的威势暂时压制住了骚动。但就在这时,营区边缘一处新兵帐幕附近,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喊了一嗓子:“交州人要杀降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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