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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的伤势在泉陵最好的医官和药物的调理下,终于稳定下来,并开始缓慢恢复。陈暮特意将州牧府内最为清静幽雅的一处偏院拨给他静养,院中植有几丛翠竹,一池残荷,虽无奢华陈设,却胜在安宁。
崔婉亲自过问徐元的饮食起居,命人每日熬制参汤药膳,调理他亏损过甚的元气。小陈砥似乎也感知到这位“徐叔叔”是父亲极其看重的人,偶尔会拿着自己“珍藏”的、被盘得光滑的鹅卵石,怯生生地跑到院门口,隔着门缝往里瞧,被崔婉温柔地牵走时,还会奶声奶气地叮嘱:“徐叔叔,快点好起来,砥儿带你去抓蛐蛐。”
这一日,秋阳暖煦,徐元精神稍好,披着外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晒太阳。陈暮处理完上午的紧急公务,抽空前来看望。
“感觉如何?”陈暮在他对面坐下,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
“好多了,劳暮兄挂念。”徐元笑了笑,脸色虽仍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只是这左臂,怕是日后难以再挽强弓了。”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澹澹的遗憾,却并无太多悲戚。
陈暮默然,他知道徐元虽以智谋见长,但弓马技艺亦是不俗,此番伤残,对其亦是打击。“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日后运筹帷幄,何须亲自挽弓?”
徐元点头,转而问道:“我带回的消息,暮兄如何决断?”
陈暮将日前议定的方略大致说了一遍。徐元认真听完,沉吟道:“暮兄持重,此策最为稳妥。孙权北伐合肥,实乃行险一搏,胜则声势复振,败则元气大伤。曹操既已预作准备,孙权胜算渺茫。我等坐山观虎斗,确是上策。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微凝:“曹操此人,深谋远虑,惯于后发制人。他在合肥挫败孙权之后,下一步会指向何处,仍需仔细揣摩。是趁胜南下,威慑江东?还是回师西向,经略凉州?亦或是……转过头来,关注我等这个‘心腹之患’?不可不防。”
“元直所虑,正是我与士元担忧之处。”陈暮沉声道,“故而,加速整合自身,方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你且安心养伤,待身体康复,这参谋帷幄、分析北情之重任,非你莫属。”
两人又叙谈片刻,多是陈暮说些荆南见闻、学堂趣事,让徐元宽心。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但二人都清楚,这宁静之下,是正在北方积聚的、足以席卷天下的风暴。
根据既定方略,对武陵地区的经略悄然展开。魏延的山地营在补充兵员、休整完毕后,并未大张旗鼓地开进武陵,而是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伪装成商队护卫、猎户甚至是流民,分批潜入武陵东部山区。
他们的任务并非攻城略地,而是侦察山川险要,绘制详细地图,摸清各蛮部的位置、势力范围、相互关系,以及其对江东和交州的态度。同时,携带少量盐巴、铁器、布匹等禁运物资,与那些规模较小、处境相对艰难的蛮部进行试探性接触,以物易物,建立初步联系。
这项工作进展缓慢且充满危险。武陵蛮部排外性极强,语言不通,风俗迥异,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冲突。数名交州军的精锐斥候在深入侦察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日,一支由军侯刘柱率领的百人队,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处被焚毁的小型蛮寨,尸横遍地,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从残留的痕迹和几名躲藏在山洞中、侥幸生还的老弱妇孺口中得知,是一个名为“盘蛇洞”的较大部落,因争夺猎场和盐井,袭击了这个依附于另一个名为“白虎垌”大部落的小寨子。
刘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并未直接介入蛮部仇杀,而是指挥手下帮助幸存者收敛尸体,救治伤员,并留下了部分伤药和盐巴。同时,派精通蛮语的向导,带着交州军的信物和一份措辞谨慎的信件,前往“白虎垌”,表达交州牧陈暮对武陵局势的“关切”,以及对“遵守规矩、和睦相处”部落的“善意”。
几乎与此同时,由庞统选派的一名能言善辩、熟知蛮俗的文吏,以“荆南安抚使”的名义,带着更加丰厚的礼物——包括精美的丝绸、瓷器以及承诺的贸易特权,正式拜访了势力最为雄厚、态度也相对暧昧的武陵蛮王沙摩柯。
沙摩柯的营寨设在险峻的壶头山,以巨木和山石垒砌,气势雄浑。面对交州来使,这位身材魁梧、面刺图腾的蛮王态度傲慢,踞坐于虎皮大椅上,左右皆是手持利刃、目光凶狠的蛮将。
“陈镇南的礼物,我收下了。”沙摩柯声音洪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不过,武陵是我们武陵人的武陵,汉人的官,管不到我这壶头山!想要我沙摩柯点头,光是这些东西,还不够!”
使者不卑不亢,微笑道:“大王雄踞武陵,威名远播,我家主公自然知晓。此番遣使,并非欲管辖大王,实是欲与大王结个善缘。江东孙氏,苛待蛮部,屡屡征剿,大王想必深有体会。而我主陈镇南,推行《交州敕令》,无论汉蛮,皆一视同仁,鼓励互市,轻徭薄赋。如今荆南已定,唯愿西线安宁,与大王及各部落和平共处,互通有无。若大王允准,我交州商队,可源源不断为大王带来盐铁、布帛、粮食,换取大山的木材、药材、兽皮,岂不胜过与那苛虐的江东往来?亦胜过部落之间,为些许资源,相互攻伐,徒耗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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