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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宫城,孙权握着那份由吴郡四大姓联署、字字如刀的密奏,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奏章中“宠信奸佞,盘剥臣民,败坏基业”的指控,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刺穿了他勉强维持的帝王威仪。连日来的焦虑、屈辱、猜忌,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燎原的怒火。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好一个江东柱石!”孙权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癫狂笑意,“他们这是要逼宫!是要造反!”他猛地将奏章狠狠摔在地上,犹不解恨,又一脚踢翻了身旁的青铜灯树,灯油泼洒,火焰“腾”地窜起,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殿内侍立的宫人内侍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传令!”孙权双目赤红,对着闻讯赶来的孙弘和几名心腹禁军将领吼道,“顾、朱、张、陆(指吴郡陆氏)四家,目无君上,勾结串联,抗命谋逆!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孙弘心头剧震,急忙劝谏:“主公!万万不可!四家乃江东根基,若行此雷霆手段,只怕……”
“只怕什么?”孙权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孙弘,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只怕他们反得更快?孤已退无可退!今日不杀一儆百,明日他们便敢提兵杀入这建业宫城!孤意已决!”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即刻派兵,封锁四家在建业的所有府邸、商铺!将其在朝为官者,一律收监下狱,严加审讯!着令韩当,严密监视豫章边境,若有异动,格杀勿论!再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厉色,“令丹阳陆逊,即刻率郡兵入吴郡平乱,剿抚叛逆!若其抗命……视同谋逆,一体拿下!”
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要将吴郡四大姓连根拔起,更是将陆逊逼到了绝境——要么对昔日同僚、江东世族举起屠刀,要么就坐实“谋逆”的罪名。
“主公!陆伯言他……”孙弘还想再劝。
“闭嘴!”孙权厉声打断,“速去传令!延误者,斩!”
冰冷的杀意弥漫整个大殿,曾经的君臣相得,在权力与恐惧的炙烤下,已然荡然无存。一道深刻的、几乎无法弥合的裂痕,伴随着这道血腥的旨意,在江东的核心轰然绽开,其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泉陵州牧府,密室之内。陈暮、庞统、徐元、邓艾、以及刚刚从西线赶回的赵云齐聚一堂。来自江东的紧急情报被摊开在中央的沙盘旁。
“孙权,这是自毁长城啊。”庞统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更有一丝了然于胸的冷静,“血洗盐场,强推盐铁,如今更要直接对四大姓动手……他已彻底被愤怒和猜忌吞噬,失去了作为一方雄主的理智。”
徐元补充道:“据暗卫密报,吴郡四大姓私兵已全面动员,各家坞堡戒备森严,通往建业的官道已被暗中切断。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而且,孙权竟命陆逊率兵入吴郡平乱,此乃驱虎吞狼,亦是绝户之计。”
邓艾目光锐利,沉声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无论陆逊是否遵命,江东必生大乱。我军可陈兵庐陵,静观其变。若陆逊与世家火并,我可坐收渔利;若陆逊抗命,江东内乱更甚,我军亦可伺机而动!”
赵云则持重一些,道:“艾将军所言有理,然我军新得荆南,尚未完全消化,水军虽强,陆师攻坚亦需准备。且北有曹操虎视,西有刘备未平,若贸然卷入江东内乱,恐陷入泥潭,为他所乘。”
陈暮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分析,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上江东的区域划过。他的眼神深邃,不见丝毫急于求成的躁动。
“士载求战心切,子龙老成持重,皆有道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定鼎的力量,“江东此乱,于我确是良机,然时机尚未完全成熟。”
他看向庞统和徐元:“元直,加大与江东中小士族,特别是那些与四大姓有隙或利益受损家族的接触,许以商利、官职,进一步分化其内部。士元,暗卫重心转向挑动地方豪强与孙权派去的督盐使、税吏之间的矛盾,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但范围要控制,不能让其快速平息,也不能让其立刻崩盘。”
他又看向邓艾和赵云:“庐陵、洮阳防线,外松内紧,一级战备。水军前出彭蠡泽,加强巡弋,威慑豫章,但绝不可先开第一箭。我们要让孙权感觉如芒在背,却不敢轻易调走边境守军,更要让江东乱局中的人看到,除了投靠孙权或者硬抗,还有第三条路——投向我交州。”
他的策略清晰而冷酷:不急于下场,而是继续煽风点火,让江东的内耗持续下去,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国力,同时悄然扩张自身的影响力,等待最合适的收割时机。这份耐心与精准的算计,让在座诸将心中凛然,也更加信服。
丹阳,宛陵太守府。陆逊同时接到了来自建业的严令和来自吴郡的求援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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