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第七区,陈谨源医生的临时诊所,与其说是诊所,不如说是一个被医疗器械和药品箱塞满的、略显拥挤的避难所隔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草药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贫困与疾病的味道。墙壁上斑驳的水渍记录着这个城市曾经遭受的创伤,也映照着陈医生脸上日益深刻的皱纹。
送走最后一位因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低下而反复感染的老妇人,陈谨源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拧开一瓶能量补充剂,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桌角那一叠厚厚的、手写的病历记录上。这些记录,是他赎罪的方式,也是他观察这个新生世界疾病谱系的窗口。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需要用力才能关严实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影裹挟着夜晚的凉意闪了进来,动作轻捷得像一只猫。
是蜂鸟。
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与警惕。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体放在陈谨源堆满资料的桌子上。
陈谨源看着她,没有惊讶,只是默默地将那个包裹拿过来。解开防水布,里面是一个简陋的金属盒,打开后,是几支密封的采样管,管内装着少量浑浊的液体和组织碎片。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从‘锈带’区,‘遗产同盟’那个集会场附近找到的。”蜂鸟的声音低沉而快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个恒温箱被打翻了,这是残留物。还有那个疯男人的事,我查到一点眉目。他叫马库斯,以前是个生物工程助理。他的妹妹阿雅,三个月前自愿报名参加了一个所谓的‘新型免疫增强剂’临床试验,之后就失踪了。组织方背景模糊,但资金流向和李琟的‘统一阵线’有关联。”
陈谨源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拿起一支采样管,对着灯光仔细观察。浑浊的液体中悬浮着细微的、不自然的絮状物。
“自愿报名?”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蜂鸟靠在门框上,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马库斯坚信他妹妹是被骗走的,他说阿雅身体很好,根本不需要参加什么免疫试验。他查到那个试验点可能就在‘锈带’区深处,昨晚是想去闹事,逼他们交人。”
陈谨源沉默地打开自己带来的便携式生物检测仪——这是他用旧零件和“凤凰网络”上找到的开源图纸自己组装改装的,精度有限,但足以进行一些基础分析。他将一滴样本滴入检测槽,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开始工作。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诊所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蜂鸟闭目养神,但陈谨源知道,她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监控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几分钟后,检测仪屏幕亮起,显示出初步分析结果。陈谨源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不对劲……”他喃喃道,“这里面有高浓度的神经生长因子诱导剂……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类似朊病毒的蛋白质折叠标记,但结构更复杂,更像是……人为设计的?”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神经生长因子诱导剂常用于治疗神经损伤,但如此高浓度,结合那种诡异的蛋白质标记,这绝不是什么“免疫增强剂”。这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经系统的定向干预或改造实验!
“马库斯说,他妹妹失踪前,曾经抱怨过头痛,偶尔会出现短暂的记忆模糊,但没太在意。”蜂鸟补充道,睁开了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他还提到,阿雅参与试验后,似乎变得异常‘温顺’和‘服从’,对之前热衷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记忆模糊,性格改变……陈谨源的背脊窜起一股凉意。这完全符合非典型神经系统病变或受到外部影响的特征!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病历数据库,开始进行交叉检索。输入关键词:“不明原因头痛”、“记忆障碍”、“性格改变”、“近期参与过不明临床试验”……
很快,屏幕上跳出了七、八个不完全吻合但高度可疑的病例记录。这些病例分散在不同的社区,就诊时间集中在过去半年内,症状描述各异,但都指向了神经系统的非器质性功能紊乱。由于症状不典型,且缺乏有效的检测手段,之前都被归咎于压力、创伤后应激障碍或原因不明。
但现在,将这些零散的点和蜂鸟带来的信息联系起来,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开始浮现。
“他们不是在研究免疫增强剂……”陈谨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恐惧,“他们可能在试验某种……能够影响、甚至操控人类神经系统的东西!利用所谓的‘临床试验’作为幌子,招募……或者说诱骗‘志愿者’!”
他想起了旧时代巴别塔那些试图直接干预人类意识的疯狂计划。难道“遗产同盟”,或者李琟的“统一阵线”,在秘密重启这类研究?他们想干什么?制造绝对服从的“新人类”?还是开发控制思想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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