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猛地一缩,光线黯淡下去,几乎要被黑暗吞噬。
靠在墙角的陈凡心头一紧,他已经六天六夜没有合眼,枯坐的身躯早已麻木,唯有指尖紧握着《医隐录》的触感,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与肩上的重担。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仿佛催命的符咒,不断回响:「济世影修复进度37%,需大量救赎功德注入,进度停滞。」
功德,何为功德?他救了这么多人,为何进度依旧缓慢?
屋外,墨蝉儿的歌声未曾停歇。
她怀抱古琴,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医灯谣》,空灵的曲调混杂着疲惫的沙哑,却如同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勉力维系着营地里数百名病患最后的神智。
在歌声的安抚下,昏睡的病人们辗转低语,汇成一片微弱的梦呓:“别走……别丢下我们……”
“陈师,”老吴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脚步蹒跚地走到他面前,声音里满是憔悴,“这是最后一碗安神汤了,喝点吧。孩子们都睡着了,还说……说梦里见到了光。”
陈凡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那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清汤,那是用最后一点药渣熬出来的,连苦味都淡了。
他接过碗,喉头滚动,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就在这时,屋内那盏油灯的灯芯猛地爆出一声清脆的“噼啪”!
火焰骤然一亮,又迅速萎靡下去,摇曳的火光中,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再度凝聚成形。
正是孙真阳的残魂,他的目光穿透虚空,如两柄利剑直刺陈凡的内心深处:“三问至今,汝可有答?”
陈凡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说……病在人心,药在希望,医在行动。”
“近矣,未彻。”孙真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的叹息。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抬手一指窗外。
陈凡的视线随之望去。
夜幕下,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死死抱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幼小身躯,一遍遍地呼唤着乳名,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放手,仿佛只要不放手,孩子就还能回来。
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双膝跪在干裂的土地上,朝着漆黑的天空不断磕头,祈求着虚无缥缈的神明降下甘霖。
而在隔离营最深处的帐篷里,药无慈正点着一根蜡烛,在他的“亡魂哀谱”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下又一句临终遗言,那上面密密麻麻,已是满篇的死寂。
一幕幕景象,如同重锤般砸在陈凡心上。
他猛然怔住,喃喃自语:“他们……他们都在等,等别人来救……等一个奇迹……可从没有人相信,自己能活下去。”
孙真阳长叹一声,身影都黯淡了几分:“真正的病,非是疫毒,而是绝望。当一个人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已放弃,纵有仙丹妙药,亦是回天乏术。真正的药,也非是草木金石,而是重新点燃他们心中的火,让他们相信——你可以好起来。”
话音未落,第七日的子时钟声,在远方悠悠响起。
仿佛一道无声的命令,营地内,最后一批尚在挣扎的患者几乎在同一时间浑身一颤,陷入了深度的昏厥。
他们皮肤下的黑色纹路迅速蔓延,转眼间血脉尽黑,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警告!七日之限已至,瘟疫核心逆转失败!若子时结束前无法扭转,宿主修为将倒退至炼气期,济世影将彻底崩毁!”
系统的警告声如同丧钟,在陈凡脑中轰然炸响!
修为倒退尚在其次,济世影崩毁,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承载孙真阳传承的资格,这满城的性命,也将彻底断送!
“不!”陈凡发出一声嘶吼,他挣扎着从墙角站起,身体晃了三晃,险些栽倒。
他
“住手!”孙真阳的身影却瞬间挡在灯前,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愚蠢!此灯非血可续,它要的,是‘第一滴为他人流下的泪’!”
陈凡的动作僵住了。
他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前世,他是个孤儿,在无尽的加班中猝死,直到身体冰冷,也无人为他流一滴泪。
今生,他一头扎进这救死扶伤的漩涡,累到眼皮都睁不开,心中只有责任与焦灼,哪里还有流泪的余地?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
可就在这一刻,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小豆花发着高烧,小脸通红,抓着他的衣角用尽全力喊着“陈师救我”。
老吴婶将藏了许久的一颗鸡蛋塞给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恳求:“我们……我们不想死啊……”那些垂死的病人,在弥留之际望向他的眼神,不是怨恨,而是最后的托付与期盼。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会疲惫、会无力的凡人。
他想救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救,可他快要撑不住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与悲恸瞬间击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滑落,越过苍白的面颊,精准地滴入了灵枢灯的灯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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