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天际的异光尚未散去,中州上空那卷《百工录》化作的千丈金书仍在缓缓北行,灵纹如星轨铺展,仿佛天地正以无形之笔记录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局。
而此刻,在藏经阁深处,陈凡面前悬浮的三十六个光点微微震颤,像三十六颗即将坠落人间的星辰,静静等待被点亮。
他的指尖悬在“雪娘子”之名上方,迟迟未落。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北境荒村一个守寡多年的农妇,十年前一场大雪封山,她抱着高烧垂死的儿子徒步八十里求医,半路昏倒在陈凡巡夜的路上。
他当时只是顺手递了一碗热粥、一道驱寒符,还有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别放弃。”
谁也没想到,那一夜之后,她在灶前默默抄写了十年《扫地心经》,字迹歪斜却一笔不苟,每写一遍,都在心里默念一句:愿陈师平安。
如今,这个名字竟成了系统认定的首批觉醒者之一。
“她只是个农妇……”陈凡低声喃喃,“灵根重塑,痛如筋骨寸断,经脉重铸,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她能承受吗?”
夜琉璃倚着石柱调息,脸色苍白,唇角血迹未干,闻言轻轻一笑:“你可知道,她背着孩子走到第七十里时,脚底早已烂成血泥,鞋都黏在肉上脱不下来。可她没哭,也没停。她说,只要天还没塌,就得往前走。”
她抬眼望向陈凡,眸光清冷如雪:“你说她是农妇。可有些人,生来就在仰望星空。而有些修士,一辈子低头数钱。”
小灰蜷缩在他脚边,最后一片鳞甲已化作风雪消散,只剩一团微弱的灵体依偎着手心。
它轻轻蹭了蹭陈凡的掌心,传递出一段模糊的愿力波动——那是昨夜灶火旁的画面:雪娘子跪坐在蒲团上,颤抖的手捏着炭笔,在粗糙的纸上一笔一划写着经文。
油灯将熄,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瘦弱却挺直。
最后一句,是她低语出口的祈愿:
“陈师多歇一日……莫再为我等耗命。”
陈凡心头猛地一颤。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功德,并非施舍后的高高在上,而是有人在黑暗中,因你的一束光,学会了自己点燃灯火。
他不再犹豫,指尖轻轻一点。
“雪娘子”,光点骤然亮起,化作一道银线贯穿虚空,直指北方冻土。
与此同时,北境荒村,风雪初歇。
雪娘子正蹲在田埂上修补篱笆,粗布衣裳裹着瘦削身躯,冻裂的手指缠着破布条。
忽然胸口一热,似有暖流自心口炸开,顺着四肢百骸奔涌而去。
她浑身一僵,手中的竹条啪地落地。
紧接着,眉心剧震!
一道星芒自天外疾驰而下,无声无息没入她的额头。
刹那间,体内沉寂多年的血脉仿佛被唤醒,经脉如冰河解冻,汩汩作响。
她惊恐地抬起手,指尖竟凝出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灵气,在寒风中微微摇曳,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这……这是……”她瞪大双眼,呼吸急促,整个人僵在原地。
然后,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雪地里。
泪水滚烫地滑过脸颊,砸进积雪,绽开一朵小小的花。
“不是梦……我真的也能摸到天?”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声音颤抖,“原来……真的有人记得我们这些蝼蚁。”
而在千里之外的药园试验田,小石头蹲在新翻的黑土旁,死死盯着那一排刚播下的灵麦种子。
泥土湿润,隐约泛着微光,那是愿力浸润的痕迹。
他咬紧牙关,眼中燃着不甘与嫉妒。
“凭什么?她一个老女人,连字都不识全,凭什么先醒?我才是张师兄亲传弟子!我日夜苦修,亲手育苗三百日,连一颗灵种都没认我!”
他猛然抽出随身短刀,狠狠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土壤之上。
“若这麦子认我,就让我也变强!”他低声嘶吼,声音近乎诅咒,“我比谁都想变强!我要让人看得起!要翻身!要……要成为真正的修士!”
血渗入泥土,却毫无反应。
反倒是头晕目眩,胸口闷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
暗处,小灰悄然浮现,仅存的灵体泛着幽蓝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它的感知中,这股愿力浑浊不堪——夹杂着怨恨、攀比、索取,甚至隐隐透出对陈凡的嫉恨。
系统判定瞬间浮现于虚空中:
「不适配。愿力驳杂,执念过重,易引心魔反噬。」
然而更深处,一丝隐秘的波动正在扩散——小石头割破手掌的刹那,某种不属于他的意志,似乎通过血液短暂苏醒了一下。
藏经阁内,陈凡忽然眉头一皱。
他察觉到了异常。
不是来自雪娘子那边——她的愿力纯净如初雪,正缓缓与天地共鸣;而是另一股微弱却扭曲的反馈,像是有人试图强行撬开通往灵机的大门。
他目光微冷,指尖轻动,未点确认,亦未切断,只是悄然设下一层屏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