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于半空,未落一划,天穹却已不堪重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那裂缝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某种更深邃的东西——像是时间在倒流,又像是规则本身正在哀鸣。
紫微子残魂立于九幽火眼之上,双目赤红如血:“凡人岂可执笔定天?!你不过是一介杂役,连金丹都未曾凝成,也敢妄图重写天规?!”他声音炸裂虚空,七罪使者应声而动,黑焰翻涌,七道罪影交织成阵,刹那间幻象横生!
“弃民阵”率先压来——千里荒年,饿殍遍野,枯骨堆积成山。
一道声音在陈凡识海深处低语:“你说行善积德?可曾见灾民啃食亲儿?你救一人,百人死;你施一粥,万人争。善之名下,尽是伪德!”
紧随其后,“忘恩阵”浮现——画面中有人拜入师门,得授真法,却暗中盗取宗门秘典,叛逃万里;有人受救命之恩,反将恩人推入深渊。
“你所信的因果报应,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幻象冷笑,“真正的世界,只认强弱,不论善恶。”
陈凡识海震荡,神魂几欲撕裂。
眼前景象纷乱交错,无数质疑如刀锋般刺入心脉:我真是在行善吗?
那些兑换来的机缘,是否早已沾染私欲?
功德系统……究竟是救赎,还是诱饵?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声稚嫩却倔强的嘶喊穿透幻境——
“师父写的菜谱救活了全村人!这不是罪!”
是小石头的声音。
那个瘦小的孤儿,曾因误食毒草濒死,被陈凡随手记下的“去毒三法”所救。
后来他带着这张泛黄纸片走遍邻村,教人辨药、煮汤、调息,硬生生让三个即将灭绝的村落活了下来。
这一声呼喊,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层层迷雾。
陈凡猛地睁眼,瞳孔深处燃起一点清明。
不错,他曾为换取灵药而背诵千卷经文;也曾为了突破境界而去清扫百年尘埃。
但每当看见老农捧着新米跪地叩谢,听见孩童背出第一句《养心诀》,他的心里,从未后悔过。
善或许会被利用,愿或许会被扭曲,但不能因此否定它们的存在。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律外之笔”上。
笔身轻颤,空白符文开始缓缓流动,仿佛终于等来了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烬老正拄杖前行。
每一步落下,脚下青石便化为飞灰,而他的身躯也随之淡去一分,如同风中残烛。
他走得极慢,却异常坚定,直至停在愿炉之前。
炉火熊熊,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
夜琉璃的面容在火焰中若隐若现,那是他守护三千年的名字,也是他一生未能说出口的誓言。
“我守这炉三千年,烧的是别人的愿,却忘了问自己想要什么。”烬老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忽然,他猛地掀开衣袍。
胸膛空空如也,无心无肺,唯有一团跳动的灰烬,在肋骨之间微弱燃烧。
“原来……我一直活着的意义,就是等这一天。”
他抬头望向陈凡,眼中竟有笑意:“年轻人,别怕写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若无人执笔,谁来写下仁?”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入愿炉!
轰——!
火焰骤然变色,由幽黑转为纯白,炽烈得仿佛能焚尽轮回本身。
那一瞬,整个世界安静了,连七罪使者的黑焰都在颤抖。
愿炉白焰冲霄而起,直贯云层,竟将苍穹映成一片雪亮!
就在这光芒之中,千万生灵的面孔浮现在火光里——那些曾打着“行善”旗号的人:有人施粥时高挂匾额,只为留名青史;有人救人后索要灵石,美其名曰“补偿损耗”;更有传道者藏匿核心功法,只授皮毛,以控弟子生死……
他们脸上写着贪婪,眼里藏着算计。
阿芜站在炉前,泪流满面。
她低头看着手中陶碗——那是她从小用到大的饭碗,粗陋不堪,边角尽裂。
里面盛过的,是别人剩下的残羹,是乞讨来的馊饭,是无数次被人踩进泥里的尊严。
“我烧的不是善。”她哽咽着,将陶碗投入火焰,“是我曾经以为——只要顺从,就能活下去的假善。”
碗碎刹那,百万愿念共振!
不再是盲目的信仰,不再是被迫的服从,而是从最卑微处升起的一声呐喊:我们愿意向善,不是因为能得到回报,而是因为我们本就想做个好人!
这股力量汇成洪流,尽数注入“律外之笔”。
笔身嗡鸣,符文逐一亮起,宛如星辰苏醒。
陈凡立于天地之间,四蹄镇星的小灰仰首咆哮,麒麟真血洒落笔杆,为其镀上一层神性光辉。
他缓缓抬起手,笔尖轻点虚空。
风不动,云不散,万籁俱寂。
他也知道,有些人会恨他,有些秩序会崩塌,有些“真理”将永远消失。
但他更清楚——
三百世轮回中,每一次他想扶起摔倒的老妪,都会有人冷笑“多管闲事”;每一次他想分出半碗米粮,都会有人讥讽“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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