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喧嚣随着夜幕降临渐渐沉淀,白日的繁华褪去,只剩下零星灯火和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在街巷间回荡。曲江茶楼早已打烊熄火,黑黢黢地立在街角,唯有二楼临街的一扇窗户,虚掩着一道缝隙,其后,李元芳如蛰伏的猎豹,隐于黑暗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下寂静的街道。
他身后阴影里,藏着两名精干内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茶楼前后左右的要害位置,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目标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梆敲过了子时初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旗幡的猎猎作响。
一名内卫悄声道:“将军,那冯襄…会不会不敢来?或者已被察觉?”
李元芳目光沉静,低声道:“耐心。若他心系其兄冤屈,必会冒险一试。若不来…则说明奇巧斋内部看管极严,或他本人亦有不可告人之秘。”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众人以为今夜将要无功而返之时,街道尽头,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他走得极慢,一步三回头,显得犹豫而恐惧,正是冯襄。
他来到茶楼下,紧张地四下张望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按照绢条上的指示,绕到茶楼后巷,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上轻轻叩击了三长两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他迅速拉了进去,门又立刻关上。
二楼雅间内,烛火被点燃,光线微弱。冯襄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位白日里锦衣华服的“李老板”,此刻虽仍穿着便服,但眉宇间的英气和威严已绝非商人所有,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烛光下亮得吓人。
“你…你到底是谁?”冯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身后的内卫挡住了去路。
李元芳挥了挥手,让内卫退开些许,温言道:“冯襄,你不必害怕。我并非歹人,而是受朝廷所托,暗中查案。日间听闻你兄冯丑之事,似有冤屈,故特约你前来,只想问明情况,或可为你兄伸冤。”
听到“兄长”和“伸冤”二字,冯襄眼圈顿时红了,恐惧稍减,激动起来:“我大哥…我大哥他死得冤啊!官府说是失足落水,可他水性极好,那日出门前还说要给我带城南的胡饼,怎会无缘无故就掉进河里?!”
“莫急,慢慢说。”李元芳示意他坐下,递过一杯温水,“你将你知道的,关于你兄长的所有事情,尤其是他当年在茶楼做工之事,细细道来。”
冯襄喝了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叙述:“我大哥冯丑,是四年前被招募去参与茶楼大修的。他木匠手艺很好,尤其擅长精细榫卯。那次工程,他回来常说很是奇怪…”
“奇怪在何处?”
“他说,茶楼的修缮,明面上是将作监负责,但后堂那边,却另有一批人,由一个被称为‘墨先生’的人带领,单独施工。他们用的工具、材料都极其特别,有些我大哥都从未见过。而且戒备森严,他们这些普通工匠根本不能靠近,只能在外围做些杂活。”冯襄回忆道,“我大哥有次夜里尿急,无意中看到那些人在后院假山附近搬运东西,动作鬼鬼祟祟,好像…好像在测量挖掘什么。他还听到他们低声交谈,提到什么‘通道’、‘要直达后堂’之类的话…”
李元芳心中一震,这与发现的密道完全吻合!
“后来呢?”
“后来工程结束了,我大哥得了赏钱,本来还挺高兴。但没过多久,他就变得有些心神不宁。有一次他喝多了酒,跟我说…说他可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怕有杀身之祸。我还笑他多想…”冯襄声音哽咽起来,“结果…结果没多久,他就…”
“他可曾提起过那位‘墨先生’的样貌特征?或者奇巧斋的吴坊主,与当年之事有无关联?”李元芳追问。
冯襄努力回想:“‘墨先生’很神秘,总是戴着半张面具,看不清全脸,说话声音也哑哑的。至于吴坊主…他当年好像也只是个小工头,应该接触不到核心。不过…”他忽然想起什么,“我大哥出事前几天,好像偷偷画过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说万一他出事,让我拿着去找…去找一个叫‘老鬼’的人。”
“老鬼?”李元芳精神一凛,“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老鬼’好像是个绰号。我大哥没说清楚,只说是南市以前的一个老铜匠,脾气很怪,但懂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大哥死后,我找过一阵,没找到,后来…后来就被吴坊主招进奇巧斋做学徒了。”冯襄低声道,“进了奇巧斋之后,我才发现那里更奇怪…”
“如何奇怪法?”
“坊里真正做主的好象不是吴坊主,而是后面工坊里一个几乎从不露面的‘老师傅’。吴坊主对他极其恭敬,甚至…有点害怕。那老师傅整天待在一间加了重锁的屋子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有一次我送饭进去,无意中看到他在打磨一件东西,闪着…闪着一种蓝色的光,很冷,很吓人…”冯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就像…就像鬼火一样。我吓得赶紧低头,但还是被他狠狠骂了一顿,差点被打死,后来再也不让我进那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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