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被带回后堂“休息”,但他的提议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狄仁杰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黑风寨?翻山鹞?私售官粮?
狄仁杰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崔亮,眼看粮栈事发,无法遮掩,便想出了祸水东引、调虎离山之计。妄图以剿匪为名,将他这支主力调离州城,好让其同党趁机转移罪证,甚至…对他下手?
“倒是打得好算盘。”狄仁杰轻声自语。他并未立刻点破,反而决定顺势而为,倒要看看这出戏,对方打算如何唱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衙门处传来一阵喧哗,旋即归于平静。李元芳大步走入二堂,甲胄上沾着些许尘土,神色冷峻中带着一丝兴奋。
“大人,丰裕货栈已控制!擒获掌柜王魁及一众伙计、护卫三十余人,缴获粮草近万石,皆印有官仓标记!抵抗者已被制服,其中有几人身手确系行伍出身,已单独关押审讯。”李元芳语速极快,“那张环仍在货栈清点看守。”
“好!”狄仁杰赞许点头,“可曾审讯出什么?”
李元芳道:“那王魁起初嘴硬,但见到搜出的往来账册及军中制式腰牌后,心理防线崩溃,已初步招认。言其只是奉命行事,粮食乃崔亮刺史通过蔚州关系运来暂存,具体用途他并不知晓,只知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军队模样的人来提走大批粮草。他还提到…提到蔚州方面来接头的人,姓武…”
武!果然与武懿宗有关!
狄仁杰眼中寒光一闪,又将崔亮方才关于黑风寨的“举报”说与李元芳听。
李元芳闻言,剑眉倒竖:“大人!此分明是缓兵之计!甚至可能是陷阱!您万不可亲身犯险!”
狄仁杰微微一笑:“本阁自然知晓。但若不赴这‘鸿门宴’,又如何能让他们彻底露出马脚?更何况,那黑风寨若真与官粮有关,倒也不妨一探。”
他沉吟片刻,计上心来:“元芳,你即刻去提审那王魁,让他画出蔚州来人的画像,并详细询问交接粮草的时间、地点、方式。此外,从他口中,看能否挖出关于黑风寨的信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是!”李元芳领命而去。
狄仁杰又唤来曾泰:“曾泰,账目核对如何?”
曾泰捧着一叠账册,面色凝重:“恩师,已初步厘清。近一年来,仅以‘剿匪’、‘筑城’名义流向蔚州的银粮,就已远超潞州正常赋税的三成!且时间点与官仓亏空完全吻合。此外,学生发现数笔巨额款项,经由‘丰裕号’等几家看似无关的商号中转,最终流入…流入神都几家背景深厚的赌坊和珠宝行,其背后东家,似乎与朝中几位武氏官员往来密切。”
线索越来越清晰,一张由地方贪官、边镇武将、朝中权贵编织的巨大贪腐网络,已然浮现出狰狞的轮廓。
“很好。将这些账目仔细封存,抄录副本,飞马送入神都,密呈陛下。”狄仁杰下令,“注意保密,沿途多派护卫。”
“学生明白!”
这时,李元芳返回,带来了新的消息:“大人,王魁已画出画像,并招认下一次交接粮草就在三日后,地点在城北七十里的老君渡。至于黑风寨,他语焉不详,只隐约听说那‘翻山鹞’早年似是边军逃卒,与蔚州方面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但具体不详。”
狄仁杰接过画像看了看,画中之人一脸悍勇之气,确似军伍之人。
“老君渡…三日后…”狄仁杰沉吟道,“足够我们先去黑风寨走一遭了。”
他当即下令:“元芳,你挑选二十名精干内卫,皆作普通军卒打扮。曾泰,你点一百州兵,要大张旗鼓,做出全力剿匪的姿态。本阁便‘听从’崔刺史的建议,亲自去会会那黑风寨!”
李元芳急道:“大人!您岂可亲身涉险?让末将代您前去即可!”
狄仁杰摆摆手,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无妨。本阁若不亲自去,这出戏,对方怎会相信?况且,有元芳你在,区区山寨,何足道哉?我们明面上大队人马招摇过市,你暗中安排得力人手,提前潜入黑风寨左近,查看虚实,若有埋伏,即刻发信号示警。”
他顿了顿,低声道:“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给对方一种错觉,以为我们已被黑风寨吸引注意。如此,他们才会放心地进行老君渡的交易。届时,才是我们真正收网之时!”
李元芳恍然大悟:“大人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是!”狄仁杰颔首,“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兵发黑风寨!让那位崔刺史,‘戴罪立功’,一同前往!”
次日清晨,潞州城北门旌旗招展,一百多名州兵盔明甲亮,列队而出。狄仁杰身着官服,乘坐马车,位于队中。刺史崔亮骑着马,跟在车旁,面色看似平静,眼神却不时闪烁,偷偷观察着狄仁杰的动静。
李元芳扮作亲兵队长,骑马护卫在马车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山林。他曾连夜派出两名擅长潜行的手下,先行前往黑风寨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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