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宴晚鼻腔发酸。
她攥着皱巴巴的设计稿,高跟鞋在医院瓷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发梢还沾着工作室打印机的墨粉——方才她正给客户修改高定礼服的腰封,接到护士电话说母亲透析时血压骤降,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冲了出来。
“宴小姐。”
清冷的男声像冰锥扎进后颈。
宴晚脚步顿住,转身看见顾承泽倚着护士站的柜台,白大褂下摆垂得笔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扫描器,“住院费拖欠三周零两天,共计十七万六千。”
走廊里的脚步声忽然静了下来。
几个陪床家属端着饭盒驻足,护工推着治疗车放慢速度,连自动饮水机的嗡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宴晚喉结动了动,指节捏得发白:“顾医生,我明天……”
“明天?”顾承泽推了推眼镜,声音里浮起一丝冷嘲,“上周五你说三天,昨天说两天,今天又说明天。宴小姐,你父亲宴明远的‘晚照’集团都申请破产清算两个月了,你以为医院是慈善机构?”
“顾医生!”宴晚猛地抬头,眼眶瞬间泛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掐住脖子的雀鸟,“我母亲刚做完透析,现在停治疗会出人命的!”
“那是你的事。”顾承泽从文件夹里抽出催款单拍在护士台上,纸张发出脆响,“制度无情。”
周围的窃窃私语终于弥漫开来。
“就是那个宴家的女儿?听说她爸卷款跑路了?”
“可怜她妈得尿毒症,现在连透析都做不起……”
“设计师又怎样?落难了还不是求着人?”
宴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晚照”工作室,最后一批员工抱着纸箱离开时,助理小棠红着眼说:“晚姐,我手机24小时开机,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可当她今晚拨出那个号码,只听见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医生,求你再宽限……”
“别求了。”顾承泽打断她,低头翻病历本的动作显得不耐烦,“要么今天下午五点前到缴费处,要么……我让人把你母亲转到普通病房。”他抬眼扫过宴晚泛白的嘴唇,“普通病房没有单独透析机,得排队。”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宴晚心口。
她盯着顾承泽胸前的工牌——“肾内科主治医师”,突然想起三年前母亲刚确诊时,这个男人还会在查房时温声说“林女士今天气色不错”。
“我知道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设计稿,指腹擦过稿纸上未完成的并蒂莲刺绣纹样,那是母亲年轻时最爱的花。
起身时脊背绷得笔直,发尾扫过护士台的金属边缘,“五点前一定交。”
路过护士站时,她听见两个小护士小声议论:“听说宴小姐以前可傲气了,高定礼服一件卖八位数,现在……”
“嘘,她过来了。”
宴晚没停步。
她的高跟鞋敲得更快,像敲在自己的神经上,直到推开307病房的门,才迅速抹了把眼角。
“晚晚回来啦?”
林婉如靠在病床上,苍白的手正翻着一本旧相册。
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她发间镀了层薄金——那是化疗后新长的绒毛,细软得像婴儿的胎发。
宴晚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快走两步接过母亲手里的相册,封皮是褪色的蓝布,边角磨得毛糙,里面夹着她和妹妹的百日照。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她弯腰调整床头摇柄,把母亲的上半身垫高些。
“好着呢。”林婉如摸她的手背,“手这么凉,又没好好吃饭?”
宴晚勉强笑了笑:“在工作室吃了三明治。”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那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杏眼里,此刻全是愧疚,“妈,我明天接你去新病房好不好?阳光更足的那间。”
“晚晚。”林婉如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节瘦得硌人,“你爸……昨天又打电话来了。”
宴晚的笑容僵在脸上。
三个月前宴明远在董事会上被查出挪用公款,“晚照”的资金链当场断裂。
她跪在法院台阶上求父亲配合调查时,那个曾经西装笔挺的男人只是抱头哭:“晚晚,爸对不起你和昭昭……可那些债,爸实在还不起啊……”
“妈别理他。”宴晚把母亲的手放进被窝,“他现在在看守所,能有什么好事?”
“他说……”林婉如咳嗽起来,单薄的后背剧烈起伏,“他说有个姓沈的先生找过他,说能救我……晚晚,是不是你……”
“妈!”宴晚按住呼叫铃,护士推着抢救车冲进来的瞬间,她背过身擦掉脸上的泪。
等母亲重新躺下,呼吸渐稳,她才凑近床头,轻声说:“妈,我能解决的。真的。”
林婉如闭着眼,眼角沁出泪:“妈拖累你了。”
“没有。”宴晚握住那只枯枝般的手,“是我拖累妈了。要是我早点发现爸的问题……”
“不许说傻话。”林婉如用指腹蹭她的手背,“我女儿是最棒的设计师,以后还要办全球巡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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