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纺织厂的铁门在晨雾里吱呀作响。
宴晚踩着满地碎砖走进去,帆布包撞在腿上,里面装着母亲病号服上拆下来的缎带——昨晚她对着台灯缝了三小时,把那截洗得发白的系带染成月白色,缝在婚纱领口当装饰。
“晚姐,”老张扛着画架从卡车上跳下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锈红,“消防检查通过了,电路师傅说天窗的聚光灯能准时亮。”他抹了把汗,露出腕上褪色的红绳——那是宴昭生前送他的,“您看这面墙,我按您说的刷了旧奶油色,像不像您画里常春藤爬过的老墙?”
宴晚的手指抚过斑驳的砖墙。
三年前她在沈时烬的别墅画设计图,总在边角画些爬满藤蔓的旧仓库;现在那些涂鸦从纸背钻出来,成了眼前真实的墙面。
她把牛皮纸筒里的设计稿一张张摊开,白纱裙在穿堂风里轻颤,裙裾处用金线绣着极小的“晚”字,是她母亲教她的绣法。
“老张,”她蹲下来调整模特的站位,“把那盏老式壁灯往左边挪三十公分。”余光瞥见老张搬灯时踉跄了下,她皱眉,“腰又疼了?”
“老毛病。”老张笑着摇头,裤兜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宴昭穿着白衬衫在教室里给学生改作业,“昭姐要是知道您用她的学生当模特...”他突然噤声,弯腰捡照片时红绳从袖口滑出来。
宴晚的指尖顿在婚纱的蝴蝶结上。
那是她照着母亲病号服的系带打的结,柔软却坚韧。“昭昭会高兴的,”她轻声说,“她最讨厌别人活成谁的影子。”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沈时烬的黑色迈巴赫碾过碎石路,引擎声震得天窗落灰。
宴晚直起腰。
三年来他总这样不请自来:她在工作室画稿时推门而入,她陪母亲透析时堵在医院走廊,连她去超市买降压药,都能在货架尽头看见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
“需要我赶人吗?”老张抄起墙角的扳手,指节捏得发白。
“不用。”宴晚把最后一枚珍珠别针别在模特发间,“他该看看我为自己做的事。”
沈时烬推开车门,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
他手里攥着份文件,封皮印着“盛霆传媒”的烫金logo——昨晚他让公关部草拟了二十份封杀通告,要让所有时尚媒体的头条都绕开“宴晚”两个字。
可此刻他望着仓库里的白纱裙,突然觉得那二十份文件像堆废纸。
“这是你说的个人秀?”他跨过满地电线,皮鞋踩皱一张设计稿,“废弃仓库,二手灯光,连模特都是穷学生——”
“是昭昭资助过的学生。”宴晚弯腰捡起设计稿,指尖抚平被踩出的折痕,“她生前总说,好的设计不该困在水晶吊灯下。”她抬头时,天窗漏下的光正落在她肩头,“沈总,您来是要参观,还是要继续威胁我妈透析的医院?”
沈时烬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让吴医生暗示医院停掉宴母的透析,结果老太太今早自己坐公交去了社区诊所,护士说她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晚晚的秀场要交电费”。
“你知道我能让这个秀场开不起来。”他扯松领带,声音发哑,“消防不过关,场地违规,甚至...”
“甚至让顾小雨的账号被封?”宴晚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顾小雨的微博界面,最新一条是凌晨三点发的:“明天下午三点,废弃纺织厂,我带你们看真正的光。”配图是她偷拍的宴晚在仓库缝婚纱的侧影,评论区已经有三千条“我要去”。
沈时烬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公关总监的消息:“顾小雨的账号被买了热搜,现在排在实时榜第三,用户自发转发量破十万。”他盯着宴晚,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从前的恐惧,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像深冬的湖水,冰层下暗涌着春潮。
“你变了。”他说。
“是我终于明白,”宴晚替模特整理裙裾,珍珠在她指尖泛着柔光,“我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赎罪券。”她抬头看向天窗,光线在她睫毛上跳着金点,“沈总,您该回去看您的商业帝国了。
我的秀场,不需要您的允许。“
秀场当天的雨来得毫无预兆。
老张举着伞跑前跑后,宴晚站在后台镜子前,身上穿着自己设计的黑色丝绒礼服——领口的月白色蝴蝶结在镜中晃着,像朵开在暗夜里的花。
“晚姐,网络线路被暴雨冲断了。”场务小周抹着脸上的雨水,“直播设备用不了...”
“用手机热点。”宴晚整理袖扣,“开抖音直播,就说‘暴雨也挡不住的秀场’。”她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轻声道,“这不是替谁发光,是我为自己点燃的火。”
手机支架支起来时,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涨。
十万,二十万,五十万——顾小雨在评论区刷屏:“家人们看模特脖子上的项链!
是晚姐用旧毛线针熔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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