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凝固在那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后。茶盏砸落在大殿青砖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在地面积成一片暗褐色的湿痕。奇异的是,那泼洒而出的液体竟腾起一缕缕黑烟,袅袅升腾,旋即被角落香炉中飘出的檀香悄然吸走,仿佛从未存在过。无人察觉,那缕黑气并非来自茶汤本身,而是从地面悄然蒸腾而起,如同某种隐秘的讯号。
他垂在袖中的右手轻轻一颤,指缝间掠过一丝极淡的金光,顺着衣料滑落,在接触到茶渍边缘的刹那,那抹金芒如水波般漾开,将残留在地的毒素无声蒸发。这是他刚刚签到获得的“功德光环”首次实战运用,尚不熟练,只能勉强控制在一尺范围之内,稍有差池便会暴露气息。但他别无选择。
大殿内的气氛悄然变了。原本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场面骤然冷却,几名官员低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惊疑:“这茶……怎会冒烟?莫非是火性太重?”有人更直言不讳,“自燃之物,多主凶兆,恐非吉象。”议论声虽轻,却如细针扎进每个人的神经。
钱万通仍端坐席上,脸上笑意未减,手中拨动算盘的节奏却已悄然停滞。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戛然而止,他抬起眼,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楚昭身上。那眼神不再轻蔑,反倒带着几分审视与警惕,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棋局中的变数。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屋顶瓦片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仿佛风掠过檐角。
下一瞬,一道银影破空而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光。战靴落地无声,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滞。她未持兵刃,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比任何利剑都要锋利。萧沉月立于大殿中央,银发高束,一丝不乱,眉心一道暗红印记宛如封印,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她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在那滩残茶之上。
她没有言语,只是缓步上前,袖袍轻扬,一道细长如丝的光刃凭空浮现,精准地挑起一块碎瓷。碎片在空中翻转,映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紫色残留,微弱却刺目。
她眸光一冷,抬手虚握,光刃瞬间收缩,将瓷片碾成齑粉。
“蚀脉散。”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全场,“三品剧毒,入体后经络闭塞,血脉渐凝,半个时辰内七窍渗血而亡。此药早在百年前已被朝廷明令禁用。”
话音落下,满殿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独孤绝原本搭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那缓慢敲击的节奏骤然中断。他缓缓抬眼,先看向萧沉月,又不动声色地瞥了钱万通一眼,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终究未发一言。
钱万通干笑了两声,语气依旧从容:“女将军慎言啊。这茶乃我亲自监制,采自灵雾峰顶百年云露茶树,以山泉现泡,怎会有毒?莫不是这位衣衫褴褛之人不慎打翻茶盏,污了茶水,反要倒打一耙不成?”
他说着,目光斜睨楚昭,眼中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萧沉月并未理会他。她转身,目光如刀,直直锁定楚昭。
楚昭低着头,右手早已悄然缩回袖中,墨玉扳指紧贴皮肤,隐隐发烫。龙魂碎片在他胸口微微震动,频率竟与眼前女子的气息隐隐呼应,仿佛某种古老的共鸣正在苏醒。他知道她已察觉异常,也明白刚才那一摔茶盏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这种层次的强者。
但她为何出手?
不等他理清思绪,萧沉月已朝他走来。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最脆弱的弦上。百官屏息凝神,无人敢妄动分毫。她是黑铁王朝公认的战神,一人可镇千军,连帝王见她也要起身相迎。
她在楚昭面前站定,抬手。
楚昭纹丝未动。他知道反抗毫无意义,此刻若暴露出丝毫实力,只会引来更深的猜忌与杀机。他垂首低头,肩膀微微颤抖,做出一副惊惧至极的模样,仿佛随时可能瘫软在地。
她的手指并未触碰他,而是轻轻划过他胸前衣襟。指尖带起一道细微劲风,布料应声裂开半寸,露出内里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衬衣。那一划看似随意,实则精准至极——恰好擦过龙魂碎片藏匿的位置。
一股冰冷的气息扫过胸口,那是她以真元探查的痕迹。楚昭感到体内碎片猛然一震,仿佛核心被轻轻叩击,险些失控。
试探结束。
萧沉月收回手,冷冷道:“衣冠不整,扰乱圣筵,按律当杖三十。”
无人回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并非真正的责罚,而是一个体面的台阶。若真要治罪,早有侍卫上前拿人,何须多言。
楚昭顺势单膝跪地,姿态谦卑至极。“小人知错……一时失手,惊扰贵客,罪该万死。”他声音微颤,语气诚惶诚恐,几乎令人信以为真。
说完,他故意咳嗽两声,抬手捂住胸口,脸色泛白,身形摇晃,仿佛真被方才那股邪气所侵。演技浑然天成,连近处几名老臣都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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