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线太散了,”旁边的年轻士兵指着从茧里抽出的丝,那丝像一样,轻轻一碰就散开,根本聚不成股,“怎么穿针?怎么打结?”
林越没说话,目光落在帐篷角落的蜂蜡上——那是老王用来密封药罐的,黄澄澄的,呈不规则的块状,带着股淡淡的蜜香,边缘还粘着点黑色的药渣。
“有了!”林越眼睛一亮,抓起蜂蜡凑到油灯的火苗边烤,“用蜂蜡处理!”
“蜂蜡?”老兵更糊涂了,嘴角撇了撇,“那玩意儿黏糊糊的,抹在线上不是更糟?线会粘在一起的!”
“你不懂,”林越一边转动蜂蜡,让它均匀受热,一边解释,“蜂蜡能让蚕丝粘合成股,变得光滑坚韧,还能防水,不容易滋生细菌。先生处理缝合线时,常用松香蜡,道理是一样的。”
蜂蜡慢慢融化,变成琥珀色的液体,在碗里微微晃动,散发出更浓的甜香。林越捏起一小撮蚕丝,放进融化的蜂蜡里,指尖反复搓揉。蚕丝吸了蜂蜡,果然不再散开,渐渐聚成一根细线,像被上了釉的银丝,光滑而有韧性。他拉了拉,线在指间绷得笔直,没有丝毫松动,还带着点弹性。
“成了!”林越心里一喜,又抽了几撮蚕丝,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很快就搓出了一小捆蜡线,粗细刚好比马尾稍粗,比弓弦细得多,拎起来能自然下垂,不打卷。
这时候,帐篷帘被掀开,兽医老王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他刚给战马换完药,身上还带着马粪味和草料的腥气。看到林越手里的蚕茧和蜡线,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蒙尘的铜灯被擦亮了:“你这是……要用蚕茧线缝合?”
“嗯,”林越抬头看他,手里还在搓线,“王师傅,你用过这线?”
老王蹲下来,拿起一根蜡线仔细看了看,又用拇指食指捻了捻,还拉了拉,最后点头称赞:“好手艺!蜂蜡处理得匀!我以前给马缝合肚皮,用过没处理的蚕茧线,太脆,容易断,还会起毛,你这么一弄,看着就结实!”他拍了拍林越的肩膀,手上的老茧硌得林越生疼,“这法子比用弓弦强多了,马都能撑住,人肯定也行!”
林越心里更踏实了,他拿起那根磨尖的兽骨针——是用野山羊的腿骨磨的,针尖锋利,针尾钻了个小孔,刚好能穿线。他把蜡线穿进针尾,试了试拉力,线在骨针尾端绷得笔直,没有丝毫松动。
“王师傅,帮我按住他的伤口,别让肠管乱动。”林越的声音很稳,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好!”老王撸起袖子,露出黝黑粗壮的胳膊,上面布满了疤痕,双手稳稳地按住赵大狗伤口的边缘,指尖微微用力,把外翻的皮肉往中间推了推,“你放心缝,我手稳,当年给将军的战马缝肚子,比这抖得厉害也没出岔子。”
赵大狗还在昏迷,脸色惨白如纸,但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大概是疼痛耗尽了力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越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伤口另一侧的皮肉,右手持针,针尖对准皮肉边缘,准备下第一针。他的指尖微微出汗,这是他第一次用蚕茧线缝合这么深的腹腔伤口,心里没底,但看着赵大狗外露的肠管,他知道不能退缩。
“先生说,缝合要‘紧而不勒,密而不挤’,”林越在心里默念,针尖刺破皮肉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阻力,随即顺利穿了过去,“第一针,定住位置。”
蜡线穿过皮肉,留下一道细细的银痕,像画在皮肤上的线。林越小心翼翼地打结,力道刚好能把皮肉拉拢,又不会勒得太紧——太紧会阻断血液循环,太松则起不到缝合作用。这力道,是扁鹊当年用不同厚度的猪皮让他练习了上百次才掌握的,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三节 蜡线缝命
第二针下去,林越清晰地感觉到蜡线的韧性恰到好处。穿过皮肉时,不像弓弦那样硌得组织发颤,也不像马尾那样发飘没根,而是带着一种均匀的拉力,像有弹性的橡皮筋,能把皮肉轻轻拉拢,又不会撕裂新的组织。
“这线……真怪好用!”按住伤口的老王忍不住低声赞叹,他能感觉到皮肉在蜡线的牵引下慢慢闭合,肠管不再往外鼓,“比我给马用的粗麻绳强十倍,不磨肉,滑溜溜的!”
林越没说话,注意力全在针脚上。他的左手食指轻轻抵住伤口边缘,感受着组织的张力——不能太紧,否则边缘会缺血坏死;也不能太松,否则伤口会渗血不止。这是个精细活,像在绣一幅人命关天的绣品,每一针都不能错。
第三针刚穿过皮下组织,赵大狗突然哼了一声,眉头猛地拧成疙瘩,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
“别动!”老王低声喝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稳稳按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越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缝合,动作没受影响。他知道这是疼痛引起的反射,必须趁赵大狗还没完全醒过来,尽快缝完,不然病人一动,很容易造成缝合错位,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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