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银钗验毒
东边的水井像只瞪圆的怪眼,井口边缘结着层滑腻的绿苔,摸上去黏糊糊的,井里飘着股淡淡的腥气,像放了很久的生肉没处理,腐败前的那种味道,闻着让人心里发毛。林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怪味,却让他指尖隐隐发麻,像触到了微弱的电流,一股说不出的不适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这水……前几天还挺清的,喝着也没啥怪味,跟平常的水一样。”采水的矮个士兵挠着头,一脸困惑和懊悔,“就是秦军退了之后,井水就有点发浑,我们以为是下雨搅的泥沙,沉淀沉淀也就喝了,谁知道……”
林越的目光落在井边的泥土上,那里有几块黑色的硬痂,像干涸的血渍,又比血渍更硬、更亮。他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扒开,底下是银灰色的粉末,指甲刮了点,捻了捻,滑溜溜的,像滑石粉,却比滑石粉重得多,质感完全不同。
“最近战场上,秦军是不是用了新箭?”林越突然问,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
矮个士兵愣了愣,仔细想了想,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是啊!他们的箭簇是银灰色的,看着不像铁,比铁箭沉不少,射中了伤口不爱愈合,总流脓水,还特别疼,比普通箭厉害多了,好多弟兄都栽在这新箭上……”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铅箭!秦军竟然在用铅做箭簇!铅这东西,质地软,易加工,氧化后会形成银灰色的粉末,随雨水渗入土壤、污染水源,再正常不过,而且隐蔽性极强,不容易被发现。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不由得加快,路过医疗帐篷时,看见胡郎中正在给王小五喂草药汤,褐色的药汤刚喂进去就被王小五“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水带着白色的泡沫,泛着点青灰色,像掺了铜绿,看着就不正常,透着股邪气。
“没用的。”林越拦住他,语气肯定,不容置疑,“这不是普通的毒,草药解不了,别白折腾他了,让他省点力气吧。”
“那咋办?”胡郎中急了,山羊胡都抖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手抖死、抽风死吧?那也太惨了!我们总不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林越没说话,快步走到药箱边,从里面翻出根银钗——这是他平时用来试毒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简单有效,银遇毒会变黑,虽然不是所有毒都能验出来,但对付这种重金属毒,应该管用。他把银钗掰成三段,一段扔进装着井水的粗瓷碗里,一段浸入王小五刚吐出来的呕吐物中,还有一段,小心地刮了点从战场上捡来的秦军箭簇粉末,一起放了进去。
士兵们都围过来看热闹,把本就不大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连帐篷帘都被掀了起来,风灌进来,带着外面的尘土,像在看什么稀奇表演,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胡郎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脸怀疑,嘴角撇着:“银钗能看出啥?要是有毒,我们早该发现了,还能等到现在?别是瞎耽误工夫!”
林越没理他,只是专注地盯着那三段银钗,心里默念着先生教的“银试金石之毒,色变黑,速则一刻,缓则一时,其黑深浅,亦能辨毒之轻重”。他屏息凝神,等待着结果,每一秒都像过得格外漫长。
没过多久,神奇的事发生了——三段银钗都开始慢慢变黑,变化最明显的是沾了箭簇粉末的那根,不到半刻钟就变得像被浓烟熏过一样,漆黑一片,毫无光泽;泡在呕吐物里的那根黑得稍慢些,但颜色也很深;而泡在井水碗里的那根黑得最慢,颜色也浅很多,只是微微发乌。
“变黑了!真变黑了!”士兵们惊呼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议论声此起彼伏,“真有毒!林郎中说得对!这水真有毒!”
胡郎中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快步凑过去,弯着腰仔细看,嘴里喃喃自语:“邪门了……真是邪门了……这银钗还真能验出来……这毒也太厉害了……”
“是铅毒。”林越拿起变黑的银钗,举起来给大家看,声音清晰洪亮,“银遇铅会变黑,这是铁律。秦军的铅箭污染了水源,你们喝了这水,就中了铅毒,所以才会手抖、抽风、牙龈长蓝线,这些都是铅中毒的症状。”
他把变黑的银钗扔进一个装着牡蛎壳粉的陶罐里——这是他昨天让士兵们从海边捡的,本来想用来做些补钙的药,调理士兵们因为缺营养导致的腿抽筋,现在倒派上了别的用场。神奇的事又发生了——银钗上的黑色慢慢变浅,像被清水冲淡的墨汁,不一会儿就淡了一大半,露出了底下银白的底色。
“这……这是咋回事?”胡郎中指着陶罐,声音都在抖,像见了鬼一样,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破壳粉还能解毒?它不是海边捡来的破玩意儿吗?”
“牡蛎壳烧过之后,里面的成分能跟铅结合,把毒吸走,变成不能被身体吸收的东西,随大便排出去。”林越的声音很沉,心里却松了口气,像搬掉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现代有一种药叫EDTA,能螯合重金属,原理跟这牡蛎壳粉差不多,都是把毒抓住,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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