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像一块厚重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彻底包裹、吸收。城市睡了,只剩下路灯恪尽职守地投下昏黄的光晕,以及偶尔疾驰而过的车灯,像短暂划破寂静的流星。
后巷入口,空气似乎都比外面的街道要冷上几度。
林夜的身影几乎融在阴影里,只有偶尔动作时,身上某些金属配件会反射出一点冷冽的微光。他手里托着一个东西——那并非传统的风水罗盘,而是某种经过大幅改装的仪器。
主体是暗哑的金属材质,边缘布满细密的刻度与符文般的蚀刻,中心并非磁针,而是一根极细的、悬浮在透明保护罩内的水晶指针,指针末端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几个微小的表盘环绕四周,显示着不断跳动的、难以理解的参数。
这是他用现代技术和觉者知识结合的产物,专门用于追踪异常信息波动,尤其是念灵残留的“轨迹”。
秦鸣梦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右臂那冰冷的纹路在踏入这条巷子的瞬间就开始隐隐躁动,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又或是被某种无形的场域所激发。巷子深处的黑暗,比那天晚上看起来更加浓郁,更加……具有某种惰性的重量。
“跟紧,别乱碰任何东西。”林夜头也没回,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吹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改良罗盘上。
水晶指针在保护罩内剧烈地颤抖、旋转,毫无规律可言,时而疯狂顺时针转动,时而逆时针急旋,偶尔又会像失去信号一样瘫软下去,几秒后又猛地弹起,指向另一个方向。周围那几个小表盘上的指针也像发了疯一样上下跳动。
“干扰很强…”林夜眉头紧锁,指尖在仪器侧面几个微调旋钮上快速拨动,试图稳定读数,“那东西残留的怨念很碎,而且…在移动,就像被撕扯过一样。”
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和仪器指针高速旋转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嗡鸣。压抑感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秦鸣梦屏住呼吸,努力忽略右臂不断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刺骨寒意。那感觉不再仅仅是麻木,而是变成了一种明确的、带有指向性的冰冷刺痛,仿佛皮下的冰针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要刺破皮肤钻出来。
就在林夜再次调整旋钮,罗盘指针依旧混乱摇摆的刹那——
“呃!”
秦鸣梦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猛地捂住了右臂肘关节上方!
一股极其尖锐、冰冷的刺痛毫无征兆地在那里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有一根冰锥狠狠扎了进去,并且那股力量还在蛮横地拉扯着他的手臂,似乎要强行将他的胳膊抬起来,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巷子更深处,偏向左侧的方向!
林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和那声压抑的痛呼。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先扫过秦鸣梦瞬间苍白的脸和紧捂手臂的动作,随即立刻顺着他手臂肌肉不自然绷紧的方向望去。
那是罗盘指针始终无法稳定下来的几个方向之一。
林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看了看痛苦弓起身子的秦鸣梦,又看了看自己手中依旧混乱的罗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计算和权衡。
几乎没有犹豫,他做出了决断。
“这边。”他言简意赅,不再依赖罗盘,而是朝着秦鸣梦手臂刺痛指引的方向迈步。经过秦鸣梦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瞥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丢下一句:
“你这胳膊…倒也算有点用。”
这话算不上安慰,甚至带着点冰冷的实用主义,但在此刻的情境下,却奇异地让秦鸣梦意识到,自己并非完全是个累赘。他咬紧牙关,忍着那阵还未完全消退的刺痛,快步跟了上去。
那尖锐的刺痛感如同一个蹩脚的向导,时强时弱,但大致方向却稳定地指向巷子深处。越往里走,空气温度下降得越明显,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食物腐败的酸馊气,却又混合着一股奇异的、冰冷的清新感,十分矛盾。
林夜放慢了脚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黑暗更加浓重,路灯的光几乎无法穿透。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扇厚重的、带有餐厅标识的后门前。门紧闭着,旁边放着几个大型的商用垃圾桶。那股腐败与冰冷混合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秦鸣梦右臂的刺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让他几乎无法抬起胳膊。
林夜示意他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小心地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掀开了其中一个垃圾桶的盖子。
即使有所准备,桶内的景象还是让见多识广的林夜瞳孔微微一缩。
桶里堆满了餐厅丢弃的厨余垃圾,各种剩菜残羹。但此刻,这些本该逐渐腐败的东西,却被一层厚厚的、异常坚硬的白色冰霜牢牢覆盖、冻结在了一起!冰块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具有侵略性的蔓延姿态,甚至有些冰棱如同尖刺般从食物表面突出来,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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