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空间狭小,挤满了布满灰尘的复杂仪器和闪烁着错误代码的屏幕。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过热的焦糊味。
正中央,一根需要双手合握的粗壮金属操纵杆巍然矗立,连接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机械结构,杆身上清晰标示着「重力总闸」的字样。
周围所有的显示屏上,原本应该显示稳定重力向量的图谱,此刻却是一片疯狂跳动的乱码和刺眼的红色警告标志,整个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越来越尖锐的警报声。
空间本身开始微微震动,细小的金属碎屑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核心过载了!”林夜快速扫过屏幕,脸色剧变,“必须立刻拉下总闸,强制重启!否则整个住院部空间都会彻底崩塌,我们都会被卷入时空乱流!”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陈铁山身上。
这里只有他,还拥有能拉动这沉重操纵杆的纯粹力量。
陈铁山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了一眼身后闸门外那些虽然动作迟缓却仍在逼近的尸傀,又看了看瘫倒在地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我和抱着手臂痛苦呻吟的苏媚。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决绝。
他扔下那面彻底报废的盾牌,用那仅存的、枯槁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手,以及受伤左臂所能提供的最后一点支撑,低吼着扑向了那根粗壮的操纵杆!
“呃——啊啊啊!!!”
他双手死死握住冰冷的金属杆,全身肌肉如同钢筋般绷紧,脚下用力蹬地,以整个身体的重量和意志向后仰去!
嘎吱——吱呀——!!!
操纵杆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要断裂般的呻吟声,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开始向下移动!陈铁山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突如同虬龙,伤口再次迸裂,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操纵杆流淌而下。
他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从胸腔挤出的、近乎撕裂的咆哮。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那决定生死的操纵杆缓缓落下。
最后一段!
“给老子……下来!!!”陈铁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做出了最后的、石破天惊的一拽!
哐当!!!
操纵杆终于被彻底拉到了底端,严丝合缝地嵌入卡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轰隆!!!!
整个控制室,不,是整个住院部空间,都猛地剧烈一震!仿佛一个巨大的、不断痉挛的器官终于停止了抽搐。
所有仪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乱码和刺耳警报声戛然而止!
那股无处不在、疯狂撕扯着一切的混乱重力场,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无踪!
熟悉的、稳定的、向下的重力回来了!
我们猝不及防,被这突然恢复的正常重力猛地拉向地面。
我摔在地上,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窗外,那扭曲混乱的虚界景象似乎也短暂地清晰了一瞬,露出了其后更加深邃、却相对稳定的结构。
成功了!重力恢复正常了!
然而,还没等我们喘过气来,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无形冲击,以重力控制室为核心,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这不是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信息层面、精神层面的海啸!
是这片空间被强制稳定的瞬间,释放出的、由无数在此遭受折磨、痛苦死亡的患者遗留的绝望、恐惧、不甘和怨念,所汇聚成的最终回响!
“不——!!!”
苏媚首当其冲!她抱着头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形的尖叫!那庞大的负面信息洪流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瞬间刺入她毫无防备的精神世界!她那本就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半虚化右臂,在这极致痛苦的冲击下,彻底失控!
手臂不再是闪烁,而是剧烈地、高速地在实体与虚无之间疯狂切换、扭曲!
时而凝实得如同灰白色的石膏,时而彻底消散成一片扭曲透明的波动,仿佛随时会彻底分解,连带着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手臂周围的空气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仿佛现实本身都无法承受这种剧烈的变化。
我和林夜也同样被这股庞大的“往昔回响”所淹没,无数破碎的痛苦记忆和绝望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冲击着我们的意识,让我们头痛欲裂,几乎窒息。
但这股力量对苏媚的影响远超我们百倍!她不仅是感知者,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共鸣体”!
这股由万千痛苦凝聚而成的回响,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和……容器。
苏媚的惨叫声在走廊中回荡,她的虚化手臂的异变越来越剧烈,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开始隐隐影响周围的现实光线。
这突如其来的、由强制稳定而引爆的庞大怨念集合,仿佛一个微缩而狂暴的雏形,预示着未来某个更大灾难的影子——
一个由无数哭声汇聚而成的、名为“哭城”的噩梦,此刻,已悄然埋下了第一颗种子。
而苏媚,不幸地成为了它第一个、也是最直接的承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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