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的右手依旧打着厚厚的绷带,外面覆盖着那冰冷、泛着金属光泽的神经脉冲手套,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或工具,更像是一个与他血肉神经半融合的、沉重的组成部分,时刻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虽然晚餐时分,众人那无声却有力的支持,像暖流般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部分阴霾,让他好受了一些,但新的、更加现实和残酷的挑战,已经不容回避地摆在了面前——他必须立刻开始适应这只几乎废掉、只能进行最基础能量引导的右手,以及,如何依靠唯一还能灵活操作的左手,重新掌控属于他的、那片无形的“战场”。
深夜的基地,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与寂静,只有指挥台前还亮着一小片幽蓝的光芒。罗根独自坐在那里,背影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却又绷紧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本打算从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开始——尝试用左手进行单手键入。对于一个曾经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代码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的顶尖黑客而言,这是重归战场的第一步。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习惯了双手协同、指法如飞的节奏,当只剩下左手单独操作时,一切都变得无比滞涩和笨拙。原本闭着眼睛都能精准敲击的键位,此刻需要眼睛死死盯着,大脑费力地转换指令,手指才能慢半拍地、僵硬地落下。敲出的代码错误百出,不是按错了相邻的键,就是漏掉了关键符号,效率比起以往,低了数倍不止。屏幕上不断弹出的错误提示,像是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抽打在他残存的自尊上。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烦躁,改变了策略。他放弃了高难度的代码编写,转而进行一些基础的、对操作精度要求不高的系统维护工作——查看系统日志,清理缓存文件,检查防火墙基础规则是否正常运行。
这一次,稍微顺利了一些。左手在反复的尝试中,似乎慢慢找回了一点对键位的肌肉记忆,虽然依旧缓慢,但至少能勉强、磕磕绊绊地完成一些简单的指令输入。眼看一个基础的系统日志分析脚本被他用左手艰难地启动运行,屏幕上开始滚动起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升起。
但是,当他需要同时操作鼠标,配合键盘指令进行更精准的配置修改,或者点击某个特定选项时,问题再次暴露无遗!他的右手无法配合,左手需要在键盘和鼠标之间来回切换,注意力被强行分割。原本流畅的操作流程变得支离破碎,手忙脚乱之下,一个不慎,光标滑到了一个他之前亲手设置的、标记为高危的防御性陷阱程序图标上,只差毫厘就要双击激活!
“操!”
罗根猛地向后一仰,仿佛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放在鼠标上的左手,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股混合着后怕和巨大挫败感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僵在那里,左手悬在半空,眼神空洞地看着屏幕上那个险些被自己触发的“炸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过去那个无所不能的“幽灵骇客”之间,已经隔开了一道多么深的鸿沟。
就在这时,一杯冒着温热蒸汽、散发着提神植物清香的功能饮料,被一只手无声地放在了他左手边最顺手的位置。
我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罗根沉默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端起了那杯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稍稍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冰冷和精神的疲惫。
他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烦躁、不甘和绝望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块冰冷的屏幕,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这一次,他彻底放慢了速度。不再去追求曾经令人眼花缭乱的手速,不再去怀念双手飞舞的效率。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上,如同一个初学步的孩童,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谨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左手手指,一根一根地,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精准地在键盘上移动、落下。哒…哒…哒…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不再试图同时操作鼠标,而是纯靠键盘指令,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将刚才险些酿成大错的指令撤销,然后,开始尝试运行一套更加复杂、但完全可以通过命令行完成的系统深度自检程序。
速度很慢,慢得让人心焦。
但有效。
屏幕上,代表着程序稳定运行的进度条,正在以一种平稳、毫不跳帧的速度,坚定地向前推进。
“慢点就慢点,”
罗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身后关注着他的我们宣告,带着一种斩断退路般的决绝。
“总比什么都做不了强。”
看着他坐在屏幕前,那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仿佛要与命运抗争到底的倔强背影,我知道,那个顶尖黑客的灵魂和意志并没有丢失。他只是被暂时困在了一具受损的躯壳里,正在用最笨拙、却也最不屈的方式,试图破壳而出。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这缓慢而有效的左手适应训练中时——
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电子提示音,从他设置为最高优先级监控的外部信号接收器中响起。
不是代表攻击的尖锐警报,也不是常规的网络噪音。
那声音的编码模式很特殊,代表着……接收到了一条符合特定加密规则的、完整的信息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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