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月隐星稀,正是人最困乏之时。壶关如同一个卸下了防备的巨人,沉默地匍匐在太行山麓的阴影中。关墙上只有零星的火把,值守的士兵身影稀疏,甚至能隐约听到鼾声——一切都符合一支骄疲之师该有的样子。
关外,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淹没了大地。在这片墨色之下,无数黑影正屏息凝神,如同潮水般向着关墙漫涌而来。淳于琼身披重甲,手握长刀,走在队伍的中前部,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急于扳回一城的焦躁。他紧紧盯着那看似毫无戒备的关墙,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踏破关门、斩将夺旗的场面。
“将军,是否太安静了?”副将压低声音,最后一次提醒,心头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关墙上那零星的鼾声,听起来总有些刻意。
“虚张声势尔!”淳于琼不耐地低斥,“郭嘉小儿,惯会装神弄鬼!他越是故作安静,越是心虚!传令下去,先锋队,上云梯!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袁军先锋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将白日里并未完全损坏的云梯再次架上关墙,动作比白日更加轻捷迅速。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
第一名袁军尖兵如同狸猫般攀上垛口,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只见附近几个并州守军歪靠在墙边,似乎睡得正沉。他心中狂喜,抽出短刀,就要跃入关内——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沉睡”的并州守军猛然睁眼,眼中哪有半分睡意,全是冰冷的杀机!他手中不是兵刃,而是一把沉重的铁骨朵,抡圆了狠狠砸在刚刚冒头的袁兵面门上!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袁兵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如同断线木偶般栽下关墙。
几乎在同一瞬间,原本死寂的壶关关墙仿佛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陡然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放!”
郭嘉清冷的声音并不响亮,却通过事先约定的旗号,精准地传达到了每一个埋伏点。
嗡——!
蓄势已久的并州强弩发出了死亡的颤音!密集的箭矢并非漫无目的地抛射,而是精准地覆盖了云梯区域和关墙之下正在等待攀爬的袁军密集队形!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起灯!”
数十盏早已准备好的硕大灯笼瞬间被挑起,将关墙上下照得亮如白昼!正在攀爬的袁军士兵彻底暴露在光明之下,成了绝佳的靶子!
“砸!”
滚木礌石早已用尽,但并州军将能找到的一切重物——拆下的房梁、装满泥土的麻袋、甚至是从袁军那里拖回来的破损器械零件——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破坏力或许不及滚石,但带来的混乱和恐慌却一般无二!
“中计了!有埋伏!”袁军顿时大乱,惊呼声、惨嚎声、坠地声不绝于耳。云梯上的士兵进退维谷,成了活靶子;关下的士兵被箭雨覆盖,挤作一团,自相践踏。
淳于琼目眦欲裂,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脑袋里嗡的一声,几乎吐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嘉竟然如此大胆,用整座关隘和几千残兵做饵,真的布下了一个绝杀之局!
“不准退!不准退!给我冲!他们人不多!冲上去!”淳于琼挥刀砍死两个惊慌后退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稳住阵脚。他相信,只要冲上关墙,凭借兵力优势,依然能赢!
就在这时,关门突然洞开!
熊山一马当先,如同狂暴的巨熊,挥舞着那柄骇人的巨斧冲杀出来,身后是数百名最为精锐悍勇的并州甲士!
“淳于琼老儿!你熊爷爷在此!纳命来!”熊山的咆哮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噪音,他根本不理睬小兵,认准了淳于琼的将旗,直扑过去!巨斧挥舞开来,当真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硬生生在混乱的袁军中杀开一条血路!
淳于琼又惊又怒,他身边亲卫试图上前阻挡,却被熊山如同砍瓜切菜般劈翻在地!
“保护将军!”
“拦住他!”
袁军试图结阵,但此刻军心已乱,又被关墙上的箭雨持续覆盖,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熊山眼中只有淳于琼,他猛地将巨斧投掷出去!那巨斧带着凄厉的风声,旋转着飞向淳于琼!
淳于琼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低头,巨斧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将他身后掌旗官连人带旗劈成两半!
“我的旗!”淳于琼惊骇欲绝。将旗一倒,本就混乱的袁军更是彻底失去了指挥,彻底崩溃,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
“将军!快走!大势已去了!”亲兵死命拉住还想拼杀的淳于琼,护着他向后败退。
熊山捡起巨斧,还想再追,却被身边副将拉住:“都尉!穷寇莫追!郭先生令,击溃即可!”
熊山悻悻地朝淳于琼逃跑的方向啐了一口:“呸!算你这老小子跑得快!”
壶关之战,以袁军的彻底惨败告终。淳于琼扔下数千具尸体和大量辎重,狼狈不堪地逃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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