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努力穿透伦敦惯常的浓雾,为凡多姆海恩宅邸染上了一层苍白而疲惫的光泽。前庭已被大致清理,但空气中依旧隐约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烧焦的草皮、破损的砖石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攻防战。宅邸内部,则是一片异样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不愿惊扰这份劫后余生的宁静。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已指挥着三位惊魂未定却强打精神的仆人,将宅邸内部恢复到了近乎完美的整洁。他本人则一如既往地侍立在书房门口,等待着主人的召唤,黑色的执事服上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夏尔·凡多姆海恩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向女王汇报此次事件的草稿。冰蓝色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用简洁而冰冷的笔触,陈述了凯尔文男爵的罪行、诺亚方舟马戏团的覆灭,以及被囚儿童已由“匿名善心人士”妥善安置的结果。至于凡多姆海恩宅邸遭遇袭击一事,则被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男爵残党的垂死挣扎,已被顺利击退”。他搁下笔,指尖揉了揉眉心。又一件肮脏的任务结束了,女王的看门狗再次尽职地清理了帝国的污秽,只是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又增添了几分。
宅邸二楼,一间为客人准备的舒适卧房内。
玖兰蒂娜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晨光透过玻璃,为她沉静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目光,落在柔软床铺上那个依旧昏迷着的、纤细脆弱的身体上——Doll。
昨夜被鹤丸和今剑带回后,蒂娜亲自为Doll清理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睡裙,并为她处理了身上一些细小的擦伤和淤青。此刻的Doll,洗去了尘埃与泪水,那头用来遮掩的白色长假发已被取下,露出了原本深色的头发,以及左脸上那道清晰而扭曲的烧伤疤痕。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嘴唇不时无助地翕动,仿佛正被困在无尽的噩梦之中。
蒂娜没有使用任何强制唤醒的手段,只是静静地守候着,偶尔会用浸湿的软布轻轻湿润Doll干涸的嘴唇。她能感知到Doll灵魂深处那巨大的空洞与撕裂般的痛苦——被至亲毁容的创伤、对马戏团“家”的依赖与最终崩塌的绝望、以及双手可能间接沾染罪孽的恐惧。这一切,都沉重地压在这个本该享受青春的少女身上。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终于,床上的身影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应该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迷茫、恐惧,以及深不见底的悲伤。她茫然地环顾着这个陌生而华丽的房间,目光最终落在了窗边的蒂娜身上。
瞬间,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Joker倒下的身影、Beast的尖叫、Dagger的血、还有……那摧毁一切的火焰与刀光。Doll的身体猛地绷紧,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起来,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左脸的疤痕,眼中充满了警惕与绝望的敌意。
“你……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Joker……大家……他们……”
“这里很安全,Doll。”蒂娜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是蒂娜,这里是我的临时住所。你的同伴们……很遗憾,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并为之付出了代价。”
听到“代价”二字,Doll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将脸埋进膝盖,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没了……什么都没了……家没了……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连我一起……”
蒂娜没有立刻阻止她的哭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任由她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悲痛与绝望。直到Doll的哭声渐渐变为低低的抽泣,蒂娜才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坐下。
“喝点水吧。”她将水杯递过去,动作自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怜悯或厌恶,仿佛Doll脸上的疤痕与普通人脸上的五官并无区别。
Doll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干渴的驱使下,接过杯子,小口啜饮起来。温水滋润了她火烧般的喉咙,也似乎稍微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蒂娜,这个女人很美,气质高雅,眼神却不像她见过的那些上流人士般充满审视或轻蔑,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理解与平静。
“你……你不怕我吗?”Doll忍不住低声问道,手指又不自觉地抚上脸上的疤痕,“我的脸……”
蒂娜轻轻摇了摇头,棕褐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温和的光:“伤痕,无论是外在的还是内心的,都只是生命历程的一部分印记。它们或许丑陋,或许疼痛,但它们定义不了你是谁,更决定不了你的价值。”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真正定义一个人的,是她选择如何面对这些伤痕,以及在伤痛之后,依然选择如何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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