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蜀汉重凿西域,国势日隆。东吴大帝孙权为突破地理困局,亦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辽东,与盘踞其地的公孙渊(曹魏所封辽东太守)暗通款曲,联系日密。
建兴四年三月,湿润的江风裹挟着长江的咸腥气息,掠过建业城堞。辽东使臣宿舒(公孙渊麾下校尉)匍匐于吴宫丹墀之下,言辞恳切:
“吾主愿献幽州骏马三千匹!唯求大吴水师雄威,护送金银财货横跨渤海,以避魏贼耳目。”
孙权枯坐案前,淮南战报堆积如山。满宠在合肥厉兵秣马,魏军铁骑扬起的滚滚烟尘,仿佛已越过淮河,直扑建业城下。那铁蹄踏地的轰鸣,日夜在他脑中回响。
“陛下!万万三思啊!”
大将朱桓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劝阻声中,格外焦灼,
“去岁周贺将军船队方在成山(山东荣成)遭田豫伏击,损兵折将!今再遣大军渡海,千里悬远,凶险莫测……”
孙权猛地挥袖,青铜灯树上跳动的火焰映在他深碧的眸中,燃起孤注一掷的炽热:
“曹休、张辽皆成冢中枯骨!若得幽州三千铁骑,朕的吴钩所指,寿春、合肥何足道哉!踏破中原,指日可待!”
他霍然起身,声震殿宇:
“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唐咨、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听令!尔等统率楼船百艘,精兵八千,开赴辽东!一则为朕册封公孙渊燕王,加九锡!
二则以金珠玉帛,求购良驹千匹!速速整备,克期启航!”(注:九锡为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乃权臣或藩王极高礼遇)
(一个月后),远谪交州胶南的狂士虞翻,闻此惊讯,星夜托人递书入京:
“辽东绝域,其使来附,尚不足信以为援。今反输人财以求马,非但无益于国,更恐血本无归!”
然孙权的雄心已被“铁骑踏破合肥”的幻梦点燃,对此逆耳忠言,置若罔闻。
五月中旬,百余艘巍峨楼船(代表当时东亚航海最高水平)载着金玉珠宝、丝绸瓷器与八千吴地健儿,驶离吴淞口。太常张弥独立旗舰甲板,海风鼓荡着他的袍袖。
天际乌云翻涌,浪涛渐高,腰间佩剑与精铁鳞甲相撞,发出沉闷的“铿铿”之声。舰队庞大,刻意绕过曹魏重兵布防的胶东半岛,劈波斩浪,历经月余艰辛航行,于七月初抵达辽东最南端的沓津港(今旅顺)。
甫一泊岸,张弥即召集众将于主舰:
“陛下重托,一在册封,二在购马。然公孙渊鹰视狼顾,非忠厚之辈。为防不测,我等分作两部:本官与许晏、万泰、裴潜率四百精兵,携九锡仪仗及部分财货,随宿舒前往襄平(今辽阳)觐见公孙渊。
贺达、唐咨二位将军则统率其余将士、船只及大部财货,留守沓津!切记,尔等切勿登岸!水手士卒,枕戈待旦!若我等于襄平逾二十日不归,或烽火示警**,尔等即可劫掠港口,焚其辎重,全师速返江东,切莫深入!”
众将凛然领命。
张弥使团尚在驿道,襄平城内,公孙渊首鼠两端,焦灼徘徊。参军伦直进言:
“主公欲私纳吴帝九锡,僭称燕王,此取祸之道也!魏帝曹叡若震怒,发中原之兵问罪,辽东如何抵挡?孙权远隔重洋,鞭长莫及,岂能救急?”
见公孙渊意动,伦直压低声音:
“不若……假意设宴款待,待其酒酣耳热,解其佩剑,主公摔杯为号,伏甲尽出,尽斩吴使!收其九锡重宝献于洛阳,非但无过,反是大功一件!”
公孙渊抚掌狞笑:
“妙!昔吕蒙白衣渡江取荆州,今日本侯便来个‘酒宴擒吴使,智取百宝船’!就依此计,速去布置!”
二十余日后,襄平城外。张弥勒住战马,望着公孙渊派来的盛大迎宾仪仗。百名玄甲骑士擎绘燕尾纹旌旗,鎏金马鞍在秋阳下灼灼刺目。
他下意识抚摸怀中九锡诏书那蜀锦包裹、金丝封套的棱角,低声对左右道:
“此宴恐非善地,诸君务必警醒!”
许晏、万泰、裴潜等皆手按剑柄,目光锐利如鹰。
郡守宫内,册封仪式庄重而压抑。张弥宣读诏书,将象征九锡的礼器(如朱户、弓矢、斧钺等模型或文书)郑重赐予公孙渊。
许晏则献上随行携带的部分财宝。公孙渊满面堆欢,叩谢天恩。
入夜,郡守宫灯火通明。三十六盏龟鹤铜灯吐焰,将大殿映得亮如白昼。公孙渊令其绝色爱妾亲自为吴使解下披风,羊脂玉般的手指似无意间拂过张弥冰冷的肩甲,吐气如兰:
“久闻江东子弟弄潮如龙,不想陆上亦是虎贲之姿,真真令人倾慕……”
她身后,五十二名胡姬手捧嵌螺钿漆盘,盘中炙烤的鹿肉蒸腾着热气,浓郁的迷迭香气混杂着脂粉味,熏得人昏沉欲醉。
许晏按剑隐于殿柱阴影,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舞姬翻飞的水袖——未见暗藏兵刃之形,心下稍安。
丝竹骤响,二十四名赤足的鲜卑舞女踏着激越的羯鼓旋入殿中,足踝金铃叮当,与吴军甲叶的摩擦声混成一片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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